掌聲像潮水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眯起眼楮，看見觀眾席的藍紫色光點已經連成一片星海，隨著節奏左右搖晃。前排那個酷似趙露的女生正用手機對著舞台錄像，屏幕反射的光在她臉上投下流動的波紋。
\"我們是回聲工作室！\"我對著話筒喊出這句話時，陳大雷適時地敲響吊 ，金屬震顫聲在空氣中劃出完美的弧線。汗水順著太陽穴滑落，我抬手擦拭時瞥見歐陽素在側台比劃著\"短視頻\"的口型，她指尖夾著的sd卡在燈光下泛著藍光。
周穎突然湊近她面前的立麥︰\"工作室賬號二維碼在大屏幕右側——\"她尾音還沒落下，齊甄已經彈出段俏皮的貝斯旋律，像只靈巧的手把所有人的視線引向電子屏。林小滿的鋼琴聲適時切入，音符跳躍著組成我們ogo的變形圖案。
台下立刻響起此起彼伏的掃碼提示音。我望著觀眾席不斷亮起的手機屏幕，恍惚看見無數個微型的回聲工作室正在掌心中誕生。有個扎髒辮的女生突然高舉手臂︰\"能預約學貝斯嗎？\"她手腕上纏著的正是歐陽素設計的應援手環。
\"當然！\"周穎搶過話頭，她撥弦的手指在琴頸上快速移動，\"我們還有間錄音室，牆上有蔣麗娜打鼓打出來的凹痕——\"話音未落，蔣麗娜的鼓槌就飛了過來，精準地擦著她耳際劃過，引來一陣善意的哄笑。
歐陽素不知何時溜到了調音台，她把《清晨的露珠》的現場錄音實時混音播放。當那段走音的副歌通過音響傳遍全場時，李薇突然從觀眾席跳起來大喊︰\"這段我要做成手機鈴聲！\"她晃動的手機殼上，我們工作室的貼紙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散場時人群遲遲不散。我簽完第二十張簽名照抬頭，看見老周頭佝僂的身影站在最後排。他手里攥著的老式錄音機正在轉動，紅色指示燈像暗夜里的螢火。當我們視線相遇時，他舉起那個機器晃了晃——我認出那是他珍藏多年的revox開盤機。
……
\"十二人位包廂‘銀河’！本次慶功宴由歐陽小姐全面贊助，今晚本包廂消費全由歐陽小姐買單！尖叫聲！！\"李薇踩著高跟鞋沖進居酒屋，漆皮靴面反射著門口燈籠的紅光。
我們幾個都很配合的鼓掌尖叫。
她身後跟著抱吉他的齊甄，琴箱上貼滿的樂隊貼紙中，最新一張正是我們今晚的演出照。
包廂牆上掛著幅浮世繪風格的星空圖，蔣麗娜一進門就指著某處喊︰\"看！像不像我打飛的那個 片？\"眾人哄笑中，周穎已經麻利地把餐具擺成五線譜狀，筷子在醬油碟邊排成休止符的形狀。
歐陽素最後一個進來，懷里抱著粉絲送的藍紫色繡球花。她把花束放在轉盤中央，花瓣上的水珠隨著轉動灑落，在木質桌面上留下行星軌道般的痕跡。\"剛收到私信，\"她點亮手機屏幕，\"有家樂器行想合作開大師課。\"
\"先點菜！\"蔣麗娜把菜單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里的檸檬片上下浮動。她指甲上新涂的熒光藍在昏暗燈光下格外醒目，是方才台下某個粉絲硬塞給她的應援色指甲油。
清酒上桌時，林小滿突然從包里掏出個迷你鍵盤。她即興彈奏的旋律正是《清晨的露珠》的變奏版，塑料鍵帽發出的電子音與瓷杯踫撞聲奇妙地融合。陳大雷用筷子敲擊碗沿伴奏，碗中漂著的蔥花隨著震動打轉。
\"工作室賬號漲了五千粉。\"周穎把手機推到餐桌中央，屏幕上是後台數據分析圖，\"最熱評論說...\"她突然哽住，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李薇搶過手機大聲念道︰\""主唱寫詞時是不是把心泡在福爾馬林里過？"\"
哄笑聲中，歐陽素突然從包里抽出一卷海報。展開後是張手繪的《透明人》歌詞插畫，角落里署名\"第三排護士小姐姐\"。\"她塞給我的，\"歐陽素指尖點著畫中那個融化的人形，\"說這是她實習期最後一天。\"
烤物拼盤上桌時，李薇已經用筷子搭建出個微型舞台模型。她把辣椒粉灑在周圍當閃光燈，姜片切成星形擺在\"舞台\"中央。\"敬我們的工作室，我們的樂隊！\"她高舉酒杯，杯中的冰塊踫撞出清脆的聲響。
酒過三巡，陳大雷突然從座位上彈起來︰\"差點忘了！\"他掏出個布滿凹痕的餅干盒，掀開後里面是今晚收集的應援物——藍紫色手環、寫著歌詞的紙巾、甚至還有幾枚吉他撥片。\"要埋在工作室地板下，\"他醉醺醺地宣布，\"等十年後挖出來。\"
齊甄不知何時接上了店里的卡拉ok設備，當《透明人》的伴奏響起時，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我們唱得亂七八糟，走音走得比正式演出還夸張。歐陽素笑得蹲在地上，她發間的星星發卡掉進醬油碟，染成了琥珀色。
離店時已是凌晨。街道上飄著初夏特有的潮濕霧氣，路燈在柏油路上投下一個個光暈。我們七個人歪歪斜斜地走在馬路中央，身後拖著長長的影子。歐陽素突然指著天空喊︰\"流星！\"所有人仰頭的瞬間，陳大雷按下手機快門。
照片後來成了工作室官網的封面——七個模糊的剪影，仰望著看不見的星辰。而在地面上，我們的影子交錯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輪廓。就像那些在音樂中誕生的時刻，所有的離別與相遇，最終都化作了同一種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