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眼前這個被霓虹燈染成彩色的男人，記憶突然閃回到三年前武功山的晨霧中。那時的朱浩然還留著板寸，脖子上掛著條嶄新的紅繩，身後跟著個穿jk制服的嬌小女孩——何西西，笑起來眼楮會彎成月牙的那個姑娘。
"記得武功山那次嗎？"啤酒罐在掌心沁出冰涼的水珠，"你背著那個粉色保溫杯，何西西非要給你扎小辮子。"我的視線落在他如今粗糙的指節上，那里曾經纏著女孩的發繩，現在卻沾滿了燒烤醬和辣椒粉。
朱浩然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銅質星星吊墜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他摸出煙盒，卻發現最後一根煙已經被壓彎。"早分了，"他扯了扯嘴角，把空煙盒捏成一團，"去年冬天的事。"窗外的霓虹燈突然變成藍色，在他側臉投下深海般的陰影。
我記得去年深冬那場酒，他醉醺醺地掏出手機，屏保還是何西西在迪士尼的打卡照。女孩戴著星黛露發箍，臉頰凍得通紅，卻笑得比身後的城堡還明亮。
"她考上研究生了，"朱浩然突然抓起啤酒罐，鋁罐在他掌心變形，"在上海。"泡沫溢出來，順著他的手腕流到那根褪色的紅繩上。我想起何西西總愛把吸管折成星星形狀，插在他每次帶來的奶茶里。
樓下傳來冰箱壓縮機的嗡鳴，像一聲漫長的嘆息。星座投影慢慢轉到雙子座，那是何西西的星座。朱浩然突然站起身，銅質吊墜"當"地撞在啤酒罐上。"我去拿點吃的，"他踢開腳邊的空瓶，"別他媽用這種眼神看我。"
他的背影在樓梯口頓了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鎖骨下的燙傷疤——那里曾經貼著何西西最愛的庫洛米創可貼。夜風吹動窗簾，帶進來一縷若有若無的梔子香，像極了女孩當年用的洗發水味道。
木制樓梯發出吱呀的聲響，朱浩然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端著個有些變形的鋁制托盤，邊緣還沾著去年貼的星座貼紙——天蠍座的那一角已經卷邊發黃。兩罐冰啤酒在托盤上凝出水珠，順著他的指縫滴落在褪色的牛仔褲上，洇開幾朵深色的花。
"還能再喝點不？"他屈膝蹲在折疊床前，銅質星星吊墜從領口滑出來，在昏暗的燈光下晃蕩。我注意到他右手小指上還留著道淺疤——是何西西養的那只布偶貓抓的，當初他抱怨了好久。
我接過啤酒，鋁罐上的冷氣立刻在掌心凝成水珠。折疊床的帆布面隨著我的動作發出抗議般的摩擦聲，一根彈簧突然彈起來，硌得大腿生疼。朱浩然咧嘴笑了，露出虎牙上那個小缺口——去年冬天他喝醉磕在馬路牙子上留下的。
他把托盤擺在兩張折疊椅拼成的"茶幾"上，一盤拍黃瓜，一盤油炸花生米。黃瓜片切得厚薄不均，顯然出自新來的幫廚之手；花生米倒是炸得金黃酥脆，還撒著星星形狀的辣椒片——這絕對是朱浩然親手炸的，他總說這樣才有"靈魂"。
窗外，凌晨的風掠過消防梯，發出類似口琴的嗡鳴。朱浩然用牙齒撬開瓶蓋，啤酒泡沫涌出時他急忙俯身去接，他仰頭灌下一大口，喉結滾動時帶動鎖骨處的汗珠滑進衣領。
“所以你們是因為什麼分開的，家庭原因，還是異地，或者就是網上的那一句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我八卦的內心再次躁動，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朱浩然的手指突然停在半空，啤酒罐上的水珠滴落在托盤里，發出細微的"嗒"聲。他盯著牆上某塊剝落的星座壁紙，嘴角扯出一個不算笑的笑容。
"她導師介紹的，"他用指甲刮著鋁罐上的水霧，"家里開連鎖酒店的。"窗外的霓虹燈突然切換到紅色，將他半邊臉映得像是浸在血里。我記得何西西最愛穿紅色，第一次見面時就系著條櫻桃紅的蝴蝶結發帶。
啤酒罐在他掌心慢慢變形，發出輕微的呻吟。"說我這輩子，"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也就這樣了。"銅質星星吊墜滑進衣領，像一顆墜落的星辰。我突然想起去年冬天，他興沖沖地和我說他給何西西寄去一箱自己家的特產，女孩在朋友圈曬圖時特意把他手寫的星星便利貼打了碼。
樓下傳來幾聲蟲鳴，啤酒罐被他重重的放在桌上，像一聲突兀的休止符。朱浩然抓起一把花生米，星星形狀的辣椒片從他指縫簌簌落下。"她最後發我的，"他掏出手機劃了幾下，"說謝謝我這些年給的煙火氣。"
屏幕上是張模糊的截圖，何西西的新男友站在游艇甲板上，腕表在陽光下閃著冷冽的光。背景里陸家嘴的天際線像把鋒利的刀，將畫面割裂成兩個世界。
朱浩然突然仰頭灌下剩余的酒，喉結劇烈滾動著，像是要把什麼哽住的東西硬咽下去。酒液順著下巴流到鎖骨，沖開了那里沾著的燒烤料，露出底下淡淡的紋身——是個歪歪扭扭的"西"字，估計是喝醉時隨便找小店扎的。
"挺好，"他把空罐捏扁，金屬扭曲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至少她學會用"階層"這麼高級的詞了。"夜風掀起窗簾，帶進來對面便利店關門的提示音，機械女聲說著"歡迎下次光臨"。
“我怎麼就沒有你這麼命好，第一次戀愛就踫到歐陽素這種三觀正條件還好的女朋友。”他苦笑著說道。
“唉，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之前上學包括畢業實習，也是當了好多次舔狗的，這算是苦盡甘來了吧。”我也學著他抓起一把花生米放進嘴里。
“唉，我現在還是想著搞錢吧。”他輕嘆一聲說道。
“這話沒錯，以你的手藝，賺錢肯定不是問題，也許會踫到愛情，就像電視劇里一樣，女主痴迷男主的手藝。”我喝了一口啤酒說道。
“那就借你吉言咯。”
……
牆角堆著的星座燈箱突然閃爍起來，雙子座的圖案在他臉上投下破碎的光影。我看著他摸出那根壓彎的煙，打火機竄起的火苗里，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在他眼角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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