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劃過手機屏幕的瞬間，窗外恰好掠過一陣夜風，紗簾被掀起一角，月光趁機溜進來，在床單上投下搖曳的光斑。"明天給你。"我回復完最後一條消息，拇指懸停在鎖屏鍵上方，屏幕的藍光映照出指腹細密的紋路。
藥瓶從床頭櫃滾落，在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我彎腰去撿時，發現瓶身上的標簽已經有些卷邊——這是第三瓶了。白色藥片倒在掌心，在月光下泛著珍珠母的光澤，邊緣處有細小的鋸齒狀刻痕，像是某種神秘的密碼。
窗外，一只夜蛾不知何時停在了紗窗上，翅膀規律地開合，投下放大的陰影。我擰開礦泉水瓶，水流滑過喉嚨的冰涼觸感讓藥片的苦澀更加明顯。吞咽時，喉結上下滾動的聲音在寂靜中異常清晰。
床頭鬧鐘的熒光數字顯示02:17，秒針走動時發出細微的" 嗒"聲。我仰面躺下，後腦勺陷入枕頭時，記憶的碎片如潮水般涌來——林小滿低頭調弦時垂落的發梢，周穎摩挲玩偶裂縫的指尖，陳大雷後頸那個在車燈下忽明忽暗的音符紋身。這些畫面在腦海中旋轉、交織，像一卷卡帶的膠片，不斷循環播放。
藥效開始發揮作用時，先是手指尖傳來細微的麻痹感，接著是眼瞼逐漸變得沉重。天花板上，窗外樹影婆娑，枝葉的陰影交織成奇異的圖案，讓我想起周穎畫在樂譜上那些飛舞的連音線。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又熄滅。我沒有去看，只是翻了個身，將臉埋進枕頭。枕套上殘留著淡淡的薰衣草香，是上周新換的，卻怎麼也蓋不住那股若有若無的雪松氣息——歐陽素最後一次來我家時用的那款洗發水。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由遠及近又漸漸消失。我的呼吸開始變得綿長，手指無意識地揪緊了被角。恍惚間，似乎听見客廳傳來鋼琴聲，是《月光》的第三樂章，但彈到一半戛然而止，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藥瓶倒在床頭櫃上，最後一片月光從瓶身折射而過，在天花板上投下一道游移的光斑。當我的意識終于開始模糊時，那只夜蛾突然振翅飛起，翅膀拍打紗窗的聲音漸漸與我的呼吸頻率同步，最終融為一體。
在墜入夢鄉前的最後一刻，我仿佛看見歐陽素站在門口，她的銀鏈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嘴唇開合像是在說什麼，但聲音卻被厚重的睡意隔絕在外。而當我終于閉上眼楮，那個未完成的樂章又開始在夢境深處響起，琴鍵上似乎還殘留著誰指尖的溫度。
……
第二天正在準備工作，去看一下接下來的劇本，突然想起答應陳大雷的事，果斷把林小滿的微信推給了他。
門鈴響起時，我正在翻閱劇本，紙張在正午的陽光下泛著刺眼的白。手指劃過某頁邊緣，被紙頁割出一道細小的傷口，血珠滲出來，在"第三場"的標注旁留下一個暗紅的圓點。
透過貓眼，齊甄的臉被扭曲成滑稽的橢圓形。他今天穿了件深藍色襯衫，最上面的紐扣松開著，露出鎖骨處若隱若現的紋身——一個四分音符，和陳大雷後頸的紋身正好組成一對。蔣麗娜站在他身邊，挽著他的胳膊，正用指尖卷著自己栗色的發梢，陽光下泛著蜜糖般的光澤。
"驚喜嗎？"齊甄晃了晃手里的牛皮紙袋，里面傳出金屬餐具踫撞的清脆聲響。他身上的古龍水味道被夏日的熱氣蒸騰得愈發濃烈，混合著蔣麗娜發間梔子花的香氣，在門口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
“鎭？我們隊長呢？”蔣麗娜突然問道。
“剛才老周頭打個電話給她了，先回去了，一會兒過來。”我回復道。
說罷我側身讓他們進來，蔣麗娜的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發出啄木鳥般的"篤篤"聲。她今天涂了珊瑚色的指甲油，和歐陽素常涂的那個色號一模一樣。紙袋被放在茶幾上時，我注意到上面印著"某某咖啡館"的字樣——那是我們第一次演出後慶功的地方。
"帶了你們最愛的海鮮小蛋糕。"齊甄熟練地走向廚房，仿佛這是他自己家。抽屜被拉開時金屬滑軌的聲響，碗櫃門合上時"砰"的一聲，這些聲音在午後的寂靜中格外清晰。蔣麗娜則徑直走向鋼琴，她的指尖懸在琴鍵上方，像是在進行某種無言的儀式。
陽光透過紗簾，在地板上投下細密的光斑。蔣麗娜突然按下琴鍵，一個不和諧音在房間里炸開，驚飛了窗外樹梢上的麻雀。"听說，"她的聲音比琴聲還要尖銳，"你打算多加了幾組鏡頭，把林小滿加了進去？"
齊甄從廚房探出頭，手里的叉子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視頻我看了，"他咀嚼著食物，話語有些含糊，"17分35秒那個鏡頭"叉子突然掉在地上，金屬與瓷磚踫撞出清脆的回音。
我彎腰去撿，發現叉子齒間沾著一根金色的長發——和歐陽素離開那天，留在沙發靠墊上的一模一樣。當我直起身時，看見蔣麗娜正盯著鋼琴上那張合影，她的指甲無意識地刮擦著相框玻璃，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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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彈吉他的樣子"齊甄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呼吸里帶著羅勒葉的氣息，"簡直像是"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為門鈴再次響起。這次，透過貓眼看到的是抱著筆記本電腦的陳大雷，他後頸的音符紋身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而站在他身邊的，是抱著吉他的林小滿。
我很震驚他們兩個為什麼會一起來？畢竟我也是剛剛才把林小滿微信推給陳大雷的，所以開門的瞬間，我就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你們兩個怎麼…”
我的話音卡在喉嚨里。陳大雷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他懷里的筆記本電腦"啪嗒"一聲滑落在地，驚得林小滿懷中的吉他弦發出細微的震顫。
"義父！"陳大雷的聲音拔高了八度，手指慌亂地比劃著，"我們剛好在樓下遇見"他的目光飄向林小滿，後者正低頭調試琴弦，栗色長發垂落，遮住了半邊臉頰。陽光穿過她的發絲，在地板上投下琥珀色的光斑。
林小滿抬起頭，眼楮在逆光中呈現出透明的金棕色。"我主要是來找周穎姐的。"她的指尖輕輕撥動琴弦，發出一個清亮的音符，"陳先生說你們在籌備新視頻？"
蔣麗娜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她身上梔子花的香氣混著齊甄的古龍水味，在門口形成微妙的氣場。"真巧。"她的指甲在門框上敲出清脆的節奏，珊瑚色的甲油在陽光下像極了歐陽素常用的那款。
陳大雷彎腰撿電腦時，後頸的音符紋身完全暴露在光線中——是《月光》的第五小節。林小滿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秒，突然輕聲哼出對應的旋律。這個細微的舉動讓齊甄的叉子再次掉在地上，金屬踫撞聲在突然的靜默中格外刺耳。
"進來吧。"我側身讓出通道，注意到林小滿的吉他護板上有一道熟悉的劃痕——和歐陽素那把琴上的位置一模一樣。當她經過我身邊時，一縷若有若無的雪松香氣飄來，是歐陽素最愛的洗發水味道。
陳大雷的筆記本電腦在茶幾上攤開，屏幕定格在林小滿彈吉他的鏡頭。陽光透過紗簾，在畫面上投下細密的光斑，讓她耳畔的發絲看起來像在發光。蔣麗娜突然伸手按下播放鍵，琴聲流瀉而出的瞬間，林小滿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虛空中跟著撥弦，指甲與空氣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你們看這里"陳大雷湊近屏幕，他的袖口蹭到林小滿的發梢，兩人同時向後躲閃的動作如出一轍。齊甄突然咳嗽起來，他鎖骨處的音符紋身隨著呼吸起伏，像跳動的琴鍵。
窗外一陣風吹過，茶幾上的樂譜嘩啦翻動，停在未完成的那一頁。林小滿突然站起身，吉他背帶上的金屬扣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這個段落"她的指尖點在某個小節上，"如果改成降b調"
她的話沒能說完，因為蔣麗娜突然彈響了鋼琴，正是那個被點出的小節。琴聲在房間里炸開，驚飛了窗外所有的麻雀。林小滿幾乎是本能地撥動琴弦，吉他與鋼琴的聲音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段全新的旋律。
我站在原地，看著陽光中飛舞的塵埃，陳大雷後頸的紋身，齊甄僵在半空的叉子，還有蔣麗娜指甲上那抹熟悉的珊瑚色。林小滿的側臉在逆光中模糊了輪廓，只有她腕間的銀鏈在晃動，與鋼琴上那張合影里歐陽素戴的，折射出同樣的光芒。
在這個突然安靜下來的午後，在這個被陽光和音樂填滿的房間里，我們六個人——或者說五個半人——仿佛組成了一首奇妙的變奏曲，每個音符都在尋找屬于自己的位置，每段旋律都在等待一個完滿的終止式。
陽光在琴鍵上跳躍，將蔣麗娜珊瑚色的指甲映照得如同燃燒的炭火。她的手指突然懸停在半空，鋼琴的余音與林小滿的吉他聲纏繞在一起，在房間里織出一張無形的網。
"降b調"蔣麗娜輕聲重復，她的睫毛在臉頰投下羽毛般的陰影。我注意到她的手腕內側有一個幾乎褪盡的熒光筆記號——那是歐陽素給我們每個人畫的好運符，去年音樂節前的留念。
陳大雷的筆記本電腦突然進入屏保模式，《月光》的樂譜在屏幕上緩緩滾動。他慌亂地去按鍵盤時，手肘踫倒了水杯。水漬在茶幾上蔓延，浸濕了那張未完成的樂譜，墨跡漸漸暈開，像一朵綻放的暗色花。
"抱歉！"陳大雷手忙腳亂地去擦，後頸的音符紋身隨著動作若隱若現。林小滿遞過紙巾時，她的銀鏈從領口滑出，墜子是個微型的吉他撥片，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暈——和歐陽素那條幾乎一模一樣。
齊甄突然清了清嗓子，他鎖骨處的音符紋身隨著呼吸起伏。"周穎什麼時候到？"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手指無意識地轉動著叉子，金屬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
就在這時，門鎖轉動的聲音傳來。鑰匙踫撞的清脆聲響，門軸轉動的細微吱呀，還有熟悉的、帶著些許疲憊的腳步聲——周穎總是習慣性地在進門時輕嘆一聲，像是卸下了什麼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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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她的聲音從玄關傳來，伴隨著塑料袋 的聲響。當她走進客廳時，午後的陽光正好照在她手中的紙袋上，印著"月光咖啡館"的lo——那家我們常去的店。
周穎的目光掃過房間，在看到林小滿時微微停頓。她嘴角揚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銀鏈隨著走動的步伐輕輕晃動。"看來我錯過了一些有趣的事？"
蔣麗娜突然彈出一串急促的音符，像是某種暗號。林小滿幾乎是本能地跟上，吉他聲與鋼琴聲奇妙地交織。周穎放下紙袋，走向鋼琴，她的影子與蔣麗娜的在黑白琴鍵上交疊。
"這個轉調"周穎的手指懸在琴鍵上方，指甲上的淡粉色已經有些剝落，"是歐陽的風格。"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只有空調運作的嗡嗡聲在背景中時隱時現。窗外的樹影在微風中搖曳，在地板上投下變幻的光斑。林小滿的指尖還停在琴弦上，一縷發絲垂落在眼前，在陽光下泛著金色的光暈。
陳大雷的電腦屏幕突然亮起，顯示著視頻編輯軟件的界面——定格在林小滿彈吉他的鏡頭。齊甄的叉子再次掉在地上，金屬踫撞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要听听完整的嗎？"周穎突然說，她的手指落在琴鍵上，彈出一個熟悉的旋律——是那首未完成的曲子。蔣麗娜立刻跟上，然後是林小滿的吉他，三種樂器的聲音在午後的陽光中交融，形成一種奇妙的和諧。
我站在原地，看著光影中飛舞的塵埃，看著陳大雷後頸跳動的音符紋身，看著齊甄僵在半空的手，看著三個女孩在樂器前默契配合的背影。陽光透過紗簾，在每個人身上鍍上一層金邊，仿佛將這一刻定格成一幅油畫——一個關于音樂、記憶與重逢的，未完成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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