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斯•提豐的命運軌跡，與預言中的走向出現了微妙的偏差。
預言中那個將莫塔利安賣給慈父的叛徒，如今卻穿著死亡守衛的制服，在訓練場上揮汗如雨。
是的，他確實和莫塔利安成為了朋友，但並不是最好的、唯一深受莫塔利安信任的那種朋友。
他們之間的關系更像是並肩作戰的同袍，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莫塔利安對這位預言中的背叛者既沒有特別優待，也沒有刻意疏遠。他對待提豐就是對待其他戰士一樣。他們之間唯一一次稱得上私密、推心置腹的談話是一次告誡。
莫塔利安用那雙琥珀色的眼楮直視著提豐，冰冷而清晰地告訴他︰“放棄靈能。”
而提豐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懂得審時度勢。
既然領袖發話，周圍人又都在鑽研魔法，何必死抱著容易惹禍上身的靈能不放？他果斷將靈能束之高閣，全身心投入了魔法研習。
不得不說，曾經的靈能訓練反而成了他的優勢，讓他的腦子比常人要更活絡一些，提豐在魔法領域的進步比其他戰士要快上三分。
他很快從普通士兵晉升為六麥小隊的“魔法手”，又因屢立戰功被提拔為小隊長。魔法手，類似狙擊手的自創職位，相當于智庫）
但提豐的野心遠不止于此——死亡守衛已組建八個連隊，未來還將擴充至十三個。他的目標是成為最後五個連隊的連長之一，統御上千名戰士，在巴巴魯斯的解放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難道你不想走得更遠嗎？難道你不想成為你的領袖最親近的左膀右臂嗎？
心底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提豐啞然失笑。他向來把這些突如其來的念頭當作無謂的妄想，這次也不例外。
最親近的人？
提豐很清楚莫塔利安身邊的親疏次序︰首位永遠是莫塔利安的姐姐，其次是那些身材高大的“同族”，再次是幾乎與莫塔利安形影不離的死亡壽衣親衛，最後才輪得到各連連長。
而提豐可不認為自己能與莫塔利安的血親爭寵，至于加入死亡壽衣，親密是足夠親密，地位也足夠尊崇，可親衛必須徹底舍棄自我，全心全意為莫塔利安服務，提豐覺得自己可做不到那種程度。
所以，卡拉斯•提豐，這個精于算計的實用主義者，很滿足于連長這個目標。
……
有了外力干涉，死亡守衛的攻勢比預言中更加凌厲。
也因此，霸主們的勢力版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預計過不了多久就能被徹底消滅。
莫塔利安似乎刻意采取了一種特殊的戰略︰先將其他霸主逐個擊破，最後才對付納克雷。這種戰術安排帶著某種近乎儀式感的執著，就像……
“就像吃飯時把最喜歡的留到最後，我懂你老弟。”科茲這麼說著，手中的餐叉快如閃電——莫塔利安餐盤里那顆特意留到最後的炸肉丸瞬間易主。
理所當然，一場“姐弟鬩牆”的戲碼立刻上演。
其他人早已習以為常，當兩位原體結束每日例行的打鬧回到餐桌時，克羅修斯已經默默地將自己餐盤里的炸肉丸推到了莫塔利安面前。
數量不多，只有半份。
自由港的食堂采取自助制，雖然物資充裕卻嚴禁浪費。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食量負責——如果實在不夠，還有管飽的神莓供應。不過克羅修斯顯然不是額外取食，而是分出了自己的份額。
莫塔利安琥珀色的眼眸亮了亮。
這不是他第一次接受克羅修斯的分享，但每次都會讓他心中一暖。
莫塔利安的嘴角微微上揚，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罕見的柔和。
他輕輕叉起那半塊肉丸放入口中。當鮮美的滋味在舌尖化開時，他下意識地眯起眼楮，像只被順毛的大貓般露出饜足的神情。
好吃！
克羅修斯真好！
不遠處，科茲一邊用法術治療自己淤青的眼眶，一邊酸溜溜地對著賽維塔說︰“你看看人家的好大兒……”
“您要是真喜歡，完全可以多取幾份。”一連長一針見血地指出，“只要不浪費，食堂從不管您取多少食物！”
事實上科茲對炸肉丸並沒有特別的偏愛——她只是享受搶奪弟弟食物的樂趣。
這點小心思顯然沒能瞞過賽維塔銳利的眼楮。
但到底是自家原體，不寵誰寵？
沒一會兒，賽維塔就端過來兩份甜品。他將不同口味的甜點各切一半，重新拼成雙拼組合，並將其中一份遞給科茲。
得到投喂的夜之主終于心滿意足地安靜下來。
短暫的小插曲過後，莫塔利安又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埋首于堆積如山的公務之中。
自由港雖然人口連一百萬都不到，日常政務卻繁雜得令莫塔利安感到了頭疼。即便那幾位極限戰士已經處理掉了最瑣碎的文書工作，但關鍵決策仍需他親自過目。
處理完一份文件後，莫塔利安第無數次感嘆基利曼的偉大——雖然他們尚未正式相認，但那些基利曼之子帶來的行政改革已經讓他受益匪淺。這些條理分明的公文格式，這些邏輯嚴密的處理流程，簡直讓他想把那幾個藍甲戰士永遠扣在政務廳。
要是利亞、科茲她們能多留些時日就好了……
這個念頭在心底一閃而過，隨即被理智壓了下去。莫塔利安很清楚，無論是情感上的不舍還是公務上的需要，都改變不了她們終將離去的事實。根據科茲的預言，最多再有三五年，帝皇的金色飛船就會劃破毒霧蒼穹，降臨于巴巴魯斯，她們的任務也將結束。
而那時，他還需要完成一場精心設計的表演。
“記住，就算不喜歡，也得好好完成表演。”科茲的聲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你的觀眾不止是十四軍團的戰士和帝國子民，或許還有那些藏在亞空間帷幕後的特殊觀眾……”
莫塔利安放下數據板，揉了揉自己無意識皺起的眉頭。
與科茲那種近乎沒心沒肺的灑脫不同，他時常被一種熟悉的低語糾纏——那是納克雷的聲音，如同附骨之疽般在他腦海中回蕩，尖酸刻薄地挑著刺。
這是亞空間腐蝕的征兆嗎？
我是否已經無可救藥？
就在黑暗思緒即將吞噬理智的瞬間，刺耳的警報聲驟然劃破政務廳的寧靜。莫塔利安條件反射地摸向腰間的爆彈槍，卻見情報官急匆匆推門而入。
“報告！是第七連勝利歸來了。”情報官的聲音里帶著掩不住的無奈，“他們繳獲了霸主的飛艇，正開著它返航。因為識別碼不符，觸發了防空警報……”
莫塔利安的手指收了回去，緊繃的肩膀卻沒有放松。
第七連，那是提豐所在的連隊。
在科茲展示的預言里，提豐也曾這樣帶著戰利品凱旋。只是那次，他帶回的是個活生生的霸主，為的是說服莫塔利安效仿敵人的戰術，組建不怕劇毒的亡靈軍團。
那麼這一次，提豐仍然會這麼做嗎？
莫塔利安不確定，所以他決定出去看看，用自己的雙眼確認——既是為了看清提豐的意圖，更是要證明命運並非不可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