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失落地到了家門口，恰好就遇見剛回來的父親，兩眼一對視我就知道，我要完蛋了……
客廳內父親一臉嚴肅。
“說吧，別說謊，你不會。”
我也知道父親一定能看出來我說謊，像他這麼聰明的人只能跟他說實話。
我努力一字不漏地說了所有的經過，父親卻越听越驚奇，睜大著眼楮好一會都沒說話。
他打量了我好幾眼，然後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像是在嘲笑我，也像是在自嘲。
“我有時也去那里采藥，怎麼沒見過……那些奇怪的花草你揪不斷，難道就沒想著咬一口嗎？”父親帶著玩味的笑容問我道。
“啊？還可以這樣？”不對，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父親搖搖頭又說︰“那些流動的白色石頭你有沒有嘗一口呢？”
“父親，石頭怎麼能吃呢！”
“哈哈哈，當時王長休在山里得到一種石髓，就是你描述的那樣子。
當時山壁突落石髓流出，他取來摶成球，見其散發出香味，吃了一口果然是粳米的味道，可當他拿來給我看時，卻已經變成了石頭。
傳說石髓能使人長壽甚至登仙，我還想自己沒有仙緣，沒想到，哈哈，你小子就這麼錯過了。”
听完父親說的話，饒是我想要立什麼大志，內心仍舊是不停地翻滾，後悔瞬間充斥著我的腦子，是啊，我為什麼不能像小碗那樣直接去咬啊！
“我……我……”我兩眼一酸，立刻要哭出來。
“沒有仙緣就沒有仙緣嘛，能錯過的本就不屬于你。
再說，天下哪有什麼東西是屬于你的呢？為已經錯過的東西而後悔，失去了應有的理智，你的止和定呢？你的明德呢？這就是你的至善？”
父親說完我突地臉紅了，我好像是不夠堅定，可……可那是仙緣啊！
“父親，您是說我不能追求那些嗎？”
“當然不是，你可以追求，但刻意去求取，反倒無法獲得。
無可無不可，不執著就好。
對你來說，終其一生要是能做到《大學》所言，比什麼石髓要高貴的多了。”
“孩兒知道了。”
“你知道個屁，你要是真知道了，就不會後悔錯過的事了。”
“那我是知道了還是不知道？”
“嗯，這樣就很好，介于知道和不知道之間。”
“父親，您又把我繞糊涂了……”
“過幾天你讓剖生把那小碗叫過來我看看。”
“父親，您？”
“我不跟他搶媳婦！”
“額……”
“對了，你現在就帶路，我要去看看那什麼忘憂谷。”
“父親，您不是說不執著嗎？”
“讓你不執著不是讓你故意不去做，故意不做本就是有意，你小子真是迂腐，一點都不靈巧。”
“哼！你不怕大老虎嗎？”
我換了身干淨衣服就又隨著父親出門了，母親在門口看著我們的馬車無奈地直搖頭。
“翻過那個山就到了忘憂谷。”
我指了大致方向之後就在路邊等著，父親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走起路來很輕盈，身形筆直動作優雅，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在這大山里還能保持這種形象。
“神……神仙！”
一個大叔從我身邊走過時突然大喊神仙，我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問道︰“哪呢哪呢？神仙哪呢？”
大叔激動的說︰“那不就是嗎？你看，上次我跟人說我見到神仙了別人還不信！”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卻只看到了父親。
“額……那是我父親！”
“你父親是神仙？”大叔睜大雙眼看向我。
“他不是神仙，他是人，以前在這采過藥，大叔你看錯了。”
大叔一臉失落，還是瞅了幾眼父親說︰“哦，這樣啊，可他明明很像神仙嘛。”
“您別被他外表給騙了，他才不是神仙。”
大叔失落地離開了，但是我卻越想越不對勁，既想昂起頭說父親像神仙，又想癟著嘴罵路人眼拙。
他才不是什麼神仙，只會貶低我。
好一會後，父親回來了。
“像以前一樣，什麼忘憂谷，都不見了。”
“不會啊，我明明剛回來！不行，我要去看看。”
父親噗嗤一笑說︰“你不怕老虎了？”
“不怕。”
“那你去吧，我等你。”
“嗯……既然父親檢查過了，我相信父親，天快黑了，我們回去吧。”
父親微微一笑，摸著我的腦袋說︰“回去還是要受罰的，半個月內不許你出門。”
“啊……”
…………
半月後，剖生帶著小碗來了。
剖生不知道去哪里弄了些粉，敷在臉上看著很不協調，脖子黑黑的臉卻涂地煞白，看著像跳大神的。穿著也從獸皮換成了粗布短衣，一直笑嘻嘻地，看著有點討厭。
小碗打扮的白白淨淨，多了幾分氣質，看起來更美了。她頭梳高髻，用簡易的木簪固定，那是剖生自己做的吧，還挺別致。可惜穿著上沒什麼裙裾，也是粗布短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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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碗一直挽著剖生的胳膊，似乎一刻也不想放開。更讓我驚訝的是，半個月不見她竟然已經學會行禮了，看來剖生費了不少心思。
父親打量了一下小碗，似乎是沒見什麼異常，留下一句你們玩吧就走了。
“昭哥，上次听你說完石髓的事我好多天沒睡著，可連著去了好多趟再也沒見那個忘憂谷了，好可惜啊。”剖生說起這個時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我搖搖頭說︰“算了，緣分不可強求，你已經有了這麼美麗的媳婦了，還想貪什麼啊？”
剖生紅著臉撓著後腦勺說︰“畢竟那可是寶物啊，能爭取當然要爭取。”
“你……要……寶物？”這時小碗微笑著說出了這句話，但這次的笑容不再詭異，而是絕美……
哎呀，還是好嫉妒……
“誰不想要寶物啊？”剖生刮了一下小碗的鼻子反問道。
小碗的笑容更燦爛了，仰頭看著剖生仿佛還要。
我連忙擺擺手，“你們去別處膩歪吧。”
剖生憨憨地低著頭對我說︰“能不能……再教我一篇。”
“貪多嚼不爛，我先問你，何為本末？”
剖生立馬嚴肅道︰“自然是以修身為本，身外為末，以德為本，以財為末。
未見身不修而能齊家治國者，重末輕本者要麼貪吝不仁，親友散盡卻多怨忿；要麼禍及三族，常聚小人而多禍心，雖富貴，終不能免禍，更無用于家國天下。
修身誠意則聚賢才而遠小人。公則廉，廉則威，遠招善名，近懾邪僻。敬上愛下人皆敬服，自然家齊，家家興仁國自然治。”
“哎呦，你最近進步這麼大啊，那你說說，如何修身？”
“修身先正心誠意，意誠心正才能談修身，意誠心正才能逐步發現、承認並改正自己的錯誤，時時砥礪自己才能做到修身。
有些人虛偽狡詐而貪圖君子的名聲，真正的君子一眼就能看穿他們的肺腑。把修身掛在嘴上作為謀求利益的手段終究沒什麼用，雖能迷惑世人卻也免不了禍。
至于國，這樣的人不僅不能治國，更是最大的禍害。
所以修身必須先誠意正心，不然就是邪道。”
他說的倒是跟父親說的差不多，這小子怎麼回事？突然就這麼會說了，我繼續問道︰“那如何正心誠意呢？心意都是主觀的，心如何是正？意又如何是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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