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自然不知道少年所信奉的彌賽亞，是禁止婚前行為的！
然後才裹著被子，赤著腳丫跑到壁爐邊，胡亂塞了幾塊木柴進去。
橘紅的火光重新跳躍起來，映著她光潔的背脊和微微汗濕的紫發，也映著被窩里那一抹鮮紅。
查拉特那雙因情欲和愛意而變得異常明亮的碧綠眼眸那一晚，少年查拉特完成了從男孩到男人的蛻變。
而少女沙樂兒，則在最深的交付後，變得更加明媚飛揚，仿佛掙脫了最後一絲無形的束縛。
管家在清晨收拾客房時，看到少年扶著門框出來，腳步有些虛浮，臉上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混雜著羞澀與滿足的光彩。
老管家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欣慰的笑意，恭敬地躬身︰“大小姐長大了……奧雷琉斯家的查拉特少爺，您好。
我家主人托我向您問好，並請您與大小姐移步餐廳用早餐。”
無人知曉少年究竟談了什麼，或者是知曉了什麼……
沒人確切知道那晚的暴風雨中發生了什麼細節，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兩人之間徹底地、永遠地改變了。時光荏苒，飛快的就來到了秋天……
壁爐里的火焰貪婪地舔舐著新添的橡木，將書房里厚重的天鵝絨窗簾映照得一片暖紅。
窗外，十月底的寒風已經開始呼嘯，卷起金黃色的落葉。
拍打在瓖嵌著菱形玻璃的窗欞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奧雷琉斯莊園燈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燈將宴會廳照得如同白晝。
空氣中混合著名貴香水、雪茄煙絲以及烤隻果和蜜餞的甜膩香氣。
一年一度的萬聖節派對，正是黃金家族展示財富、鞏固人脈的絕佳時機。
少年查拉特站在宴會廳二樓的回廊陰影里。
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晚禮服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金發在頭頂輝煌的燈光下流淌著近乎鉑金般的光澤。
然而，他那雙碧綠的眼眸卻像蒙塵的翡翠，帶著顯而易見的疏離和一絲難以察覺的厭倦。
他手里端著一杯幾乎沒動過的香檳，查拉特不喜歡酒水，除了少女喜歡的紅酒還是少年硬學會的品鑒。
雖然也是兩口就直接趴倒的人，也就是了。
經常被少女嘲諷為喝不了就去里邊蹲著。
目光穿過下方衣香鬢影、戴著各式華麗或詭異面具的人群。
仿佛在尋找什麼，又仿佛只是空洞地望向窗外濃重的夜色。
對于少年而言，這里的人看似都笑著，實際上都戴著面具，無論是真實的面具，還是虛假的面具。
幾天前，圍牆邊的老地方，沙樂兒像只興奮的小麻雀，嘰嘰喳喳地描述著村鎮里即將到來的萬聖節慶典。
“查拉特！你一定想象不到！”她紫羅蘭色的眼眸在秋日的陽光下閃閃發亮，手舞足蹈，“整個鎮子都會掛滿南瓜燈！
不是你們家這種精雕細琢當擺設的，是那種歪歪扭扭、咧嘴大笑的！
孩子們會穿著稀奇古怪的衣服，挨家挨戶地敲門要糖，‘不給糖就搗蛋！’
可有意思了！還有篝火！
大家圍著跳舞，講鬼故事，還有用嘴在水盆里咬隻果的游戲！
還有……”
她描繪得繪聲繪色，查拉特幾乎能聞到空氣中飄散的烤栗子香和糖霜的甜味。
能听到孩子們歡快的尖叫和手風琴歡快的旋律。那是屬于鮮活生命的、帶著泥土氣息的熱鬧，與他此刻身處的、精致冰冷、充滿算計的貴族派對截然不同。
“听起來……很有意思。”查拉特由衷地說，眼神里帶著向往。
“那當然！”沙樂兒得意地揚起下巴，隨即又像泄了氣的皮球，肩膀垮下來，“唉……可惜了，你們家肯定也有大派對吧？
你這黃金家族的大少爺，肯定走不開。”
她撅起嘴，用手指戳了戳查拉特的手臂，最後又收回手去戳了戳臉頰，帶著點小埋怨，“真想帶你去看看啊……”
查拉特的心被輕輕揪了一下。
他知道，在父親嚴苛的日程表里，萬聖節這晚，他必須像個完美的擺設。
出現在家族的宴會上，與那些他根本不感興趣的貴族小姐、少爺們周旋。
雖然大概率沒有人願意與他周旋，在整個家族中，已經屬于是小透明了，手底下沒錢沒地還，沒有什麼權謀和城府。
說句難听的，也許某位貴婦的狗都比自己的身份高，當然沒有人敢這麼說，再怎麼說也是黃金家族的少爺。
他只能低聲承諾︰“下次……下次有機會，我一定……”
“下次？下次萬聖節要等一年呢！”沙樂兒不滿地嘟囔，但很快又振作起來，眼楮滴溜溜一轉。
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帶著一種神秘兮兮的興奮，“喂，查拉特，你說……如果我偷偷溜進你家派對，把你‘偷’出來，怎麼樣？”
查拉特嚇了一跳，連忙環顧四周︰“沙樂兒！別亂說！這太危險了！”
家族派對守衛森嚴，即使沙樂兒身手靈活，被發現擅闖貴族領地，後果不堪設想。
最起碼一頓打是絕對少不了的！
“嘿嘿，我就說說嘛！”沙樂兒吐了吐舌頭，但那雙黑曜石般的眼楮里，狡黠的光芒一閃而過，讓查拉特莫名地心跳加速。
此刻，站在回廊上，沙樂兒那句半開玩笑的“偷人”宣言。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他平靜或者說麻木的表面下，激起了一圈圈不安又期待的漣漪。
她……真的會來嗎？這想法如此大膽，卻又帶著沙樂兒特有的、不顧一切的浪漫色彩。
宴會廳里，一支小型管弦樂隊正演奏著舒緩的華爾茲。
戴著羽毛面具、珠光寶氣的淑女們挽著紳士的手臂，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旋轉。
空氣中充斥著虛偽的寒暄和心照不宣的笑聲。
查拉特感到一陣窒息。
少年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反胃，不知是因為雪茄的味道還是酒水的味道，亦或是都有，或者是這里的人令他感到反胃。
他放下幾乎沒動的香檳，正想找個更僻靜的角落躲藏——
突然，一只冰涼、帶著點粗糙感的小手，悄無聲息地從他身後伸過來，猛地捂住了他的嘴！
查拉特渾身一僵，碧綠的瞳孔驟然收縮！
“噓——！”一個刻意壓低、卻無比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和一絲絲得意，“別動，大少爺！打劫！”
是沙樂兒！
查拉特的心髒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他猛地回頭，借著回廊下宴會廳反射上來的光線，看清了身後的人影。
沙樂兒穿著一身……怎麼說呢，極其“混搭”的裝扮。
她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件莊園女僕的黑色舊式圍裙而且吧明顯不太合身。
外面卻披著一塊縫著幾個歪歪扭扭白色布條的深色披風，看起來像是用舊窗簾改的。
臉上戴著一個畫著夸張獠牙和血盆大口的、用硬紙板做的簡陋“吸血鬼”面具，只露出那雙在面具孔洞後閃閃發亮的黑眼楮。
她紫羅蘭色的頭發亂糟糟地從面具邊緣和披風兜帽里鑽出來幾縷。
這身裝扮在貴族們華麗精致的服飾中，顯得格格不入又滑稽可愛。
“你……你怎麼進來的？！”查拉特壓低聲音，又驚又喜，下意識地抓住她冰涼的手腕，觸感真實得讓他眼眶發熱。
“嘿嘿，山人自有妙計！嗯，不錯，你居然沒有說我這個面具丑！
我家的那個老管家天天說我這個面具丑的難看死了。”
沙樂兒得意地晃了晃腦袋，面具下的眼楮彎成了月牙，“你家廚房後門運南瓜的通道，還有……老管家給我開的‘後門’！”
她朝樓下某個角落努了努嘴。查拉特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那位一直對他頗為關照的老管家。
正站在一根廊柱的陰影里，遠遠地朝他們這個方向不易察覺地微微頷首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一股暖流瞬間涌遍查拉特全身。
這個老管家是一直待在自己身邊的人，或者說因為少年兒時的一些變故，導致這位管家被貶了。
來看照自己，這個無權無勢的，還喜歡木工的下等人，這位老管家倒是無所謂。
看著這位老管家還常常教導少年，一些小技巧，這是他年輕的時候做木工學習的。
他不再猶豫，反手緊緊握住沙樂兒的手︰“走！”
兩人像兩道融入陰影的魅影，趁著舞曲進入高潮、眾人注意力最分散的時刻。
迅速而無聲地溜下回廊的側梯，穿過一條掛滿古老肖像畫的幽暗哥特走廊。
最後從一扇通往玫瑰園的側門閃身而出！
冰涼的夜風瞬間灌滿了鼻腔，帶著自由和泥土的氣息。
查拉特深吸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莊園里派對的喧囂被厚重的牆壁和距離隔絕，只剩下風聲和遠處隱約的犬吠。
“呼——！成功脫逃！”沙樂兒一把扯下那個滑稽的吸血鬼面具，露出她紅撲撲、興奮異常的臉頰。
她大口呼吸著自由的空氣，紫發在夜風中飛揚。“快走快走！集市現在正熱鬧呢！”
她拉著查拉特的手，兩人沿著莊園外圍一條僻靜的小路，朝著山下燈火闌珊、卻明顯喧鬧許多的村鎮飛奔而去。
查拉特昂貴的皮鞋踩在泥地上，禮服的下擺沾上了草屑，他卻毫不在意，只覺得一顆心從未如此輕盈快活。
身邊少女的手溫暖而有力，牽引著他奔向一個真實而鮮活的世界。
燈火闌珊，人聲嘈雜是這里最好的描寫。
踏入村鎮的範圍，仿佛瞬間進入了另一個次元。
與莊園里冰冷、刻板的輝煌不同，這里的燈光是溫暖而跳動的。
家家戶戶的門廊上都懸掛著形態各異的南瓜燈，有的咧著大嘴傻笑。
有的齜牙咧嘴，橘黃色的燭光在里面跳躍，將南瓜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射在鵝卵石鋪就的街道上，搖曳生姿。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烤南瓜派、焦糖隻果和燃燒木柴的混合香氣，令人垂涎。
好吧，不得不承認，有些可憐的人已經把某些派烤到有些焦到發黑以及一股濃郁的黑炭味。
街道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孩子們穿著自制的、千奇百怪的“鬼怪”服裝
——披著白床單的“幽靈”、頂著破麻袋的“稻草人”、臉上涂著面粉的“小僵尸”
——興奮地尖叫著，成群結隊地挨家挨戶敲門，喊著那句經典的“trick or treat!”。
大人們則大多聚集在鎮中心的廣場上。
那里燃起了巨大的篝火， 啪作響的火焰驅散了深秋的寒意，映照著周圍一張張洋溢著笑容的臉龐。
幾個簡陋的木棚子支在廣場邊緣，售賣著熱騰騰的隻果酒、裹著厚厚焦糖和堅果的隻果串、以及熱氣騰騰的烤香腸。
手風琴和小提琴歡快的旋律交織在一起，不少人圍著篝火，踩著並不算整齊但充滿活力的節拍跳舞。
“哇！快看！”沙樂兒興奮地拉著查拉特擠進人群。她的眼楮在篝火的映照下亮得驚人，像兩顆真正的黑曜石。
首先吸引他們的，是一個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攤位。一個大木盆里裝滿了清水，水面上漂浮著十幾個紅彤彤的隻果。
游戲的規則很簡單︰參與者不能用手，只能用嘴把隻果從水里叼出來！
“看我的！”沙樂兒興致勃勃地擼起袖子她里面穿的還是自己的衣服，把礙事的披風和圍裙一股腦塞給查拉特。
她深吸一口氣，俯下身，將臉埋進冰冷的水里，試圖用牙齒去咬住一個光滑的隻果。
隻果卻像頑皮的精靈，總是在她的嘴唇即將踫到時狡猾地滑開，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劉海和臉頰。
“噗哈！”她猛地抬起頭，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臉上沾著水珠，卻笑得無比暢快，“好難啊！查拉特，你也來試試！”
查拉特看著那盆水，再看看周圍人善意的目光，有些猶豫。
但沙樂兒期待的眼神讓他無法拒絕。
他學著沙樂兒的樣子，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