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一句不知道,就能抵消她一生所受的苦楚嗎?”
黛玉抬起淚眼,聲音雖輕卻字字如刀,
“若是無人觀看,無人打賞,這等殘忍的把戲又怎會存在?王爺今日召他們入府,明日市井中就會涌現更多這樣的‘瓷瓶美人’!”
原紅蕖輕輕按住黛玉顫抖的肩膀,目光冷冽地看向十王爺︰“王爺可知道,為何我與藍素要教玉兒武功?”
十王爺茫然搖頭。
“不是為了讓她成為武林高手,而是讓她有能力保護自己,也要明白力量不是用來欺凌弱小,而是保護需要保護的人。”
原紅蕖語氣沉痛,“王爺今日所作所為,與那些以強凌弱之徒有何區別?”
十王爺低下頭,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這時,那個瓷瓶中的少女悠悠轉醒,睜開眼看到這麼多人圍著她,頓時嚇得瑟瑟發抖︰
“別、別打我……我會好好表演的……我可以縮得更小……”
黛玉急忙柔聲安慰︰“別怕,不會再有人逼你表演了。”
少女怯生生地看向十王爺,忽然認出他就是那日花重金點她表演的貴人,頓時更加恐懼︰“貴人饒命……我、我下次一定表演得更好……”
十王爺如遭雷擊,猛地後退兩步,忽然轉身朝外奔去。
“王爺!”原紅蕖喚道。
十王爺停住腳步,卻不回頭,肩膀微微顫抖︰“我……我去和皇兄請罪。從今日起,我會奏請禁止所有殘害人體的雜耍。”
他的聲音哽咽了一下,“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望著十王爺遠去的背影,黛玉輕輕擦去眼淚,低頭對那少女溫言道︰“你叫什麼名字?家在何處?”
少女怯生生地回答︰“我、我沒有名字……班主都叫我瓶兒……也沒有家,自打記事起就在班子里了……”
原紅蕖與黛玉對視一眼,心中都已明了。
這類雜耍班子多是拐賣而來的孩童,從小折磨馴化,以此牟利。
“以後你就跟著我吧。”
黛玉輕聲道,
“我給你起個新名字,就叫……妙璞,如何?”
少女——如今的妙璞,睜大了眼楮,難以置信地看著黛玉,眼淚忽然奪眶而出。
原紅蕖輕輕嘆息,對左右吩咐︰“將雜耍班主扣押,交由官府查辦。查一查那些孩子的來歷,看那班主是否有其他違法亂紀之事。”
本來熱鬧非凡的宴席,經此一事,不少人都怕惹禍上身,紛紛提前告辭離去。
原紅蕖帶了黛玉去跟皇後娘娘請罪。
畢竟攪了皇後的宴席,是她們的不是。
就算平常關系再好,也不是她們可以直接就打斷宴會的依仗。
不過到了皇後的住處,卻沒有看到她。
“原大人,娘娘吩咐說,您和絳珠郡主若是過來的話,就請一同去皇上那兒,她準備勸說皇上在全國範圍內來一次普查,看看有多少這樣的雜耍班子在殘害兒童。皇後娘娘準備用她的私庫,仿照京城女子書院分院那樣,多設一些供女子學習手藝的地方。”
皇後的大宮女正在門口等著她們,同時也將皇後娘娘的話轉述給了原紅蕖。
原紅蕖一听這話,就知道自己的任務又加重了。
分院的情況比女子書院復雜了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這些準備開設女子書院的地方,原紅蕖提都沒有提過分院,只因為分院完全是慈善形式,那些投資女子書院的商人,怎麼可能會同意建分院!
可這一次皇後提出來了,原紅蕖就不得不考慮除了京城的分院之外,在其他地方也開設分院的可行性。
這一去,直到夕陽西下,原紅蕖才和黛玉兩人滿臉疲憊地上了馬車回去。
兩人回到府中時,天色已近黃昏。
才踏入大門,便覺氣氛異常。
往常這時辰,府中應當燈火通明,僕從有序,可今日卻見幾個小廝慌慌張張地在廊下穿梭,管事的金嬤嬤站在庭中低聲吩咐著什麼,面色凝重。
“這是怎麼了?”黛玉拉住匆匆走過的雪雁問道。
雪雁一見是黛玉,眼圈頓時紅了︰“姑娘可算回來了!老爺、老爺他今日遇險了!”
黛玉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扶住廊柱才站穩︰“父親現在何處?可安好?”
“老爺受了些輕傷,太醫剛來看過,說是無大礙,只是受了驚嚇。”雪雁急忙扶住黛玉,“姑娘別急,老爺此刻在書房歇著呢。”
黛玉顧不得其他,提起裙擺便往書房跑去。一路上,只見府中護衛比平日多了數倍,個個面色肅穆。她的心越發沉了下去。
書房外,林如海的貼身長隨林安正守在那里,見黛玉來了,連忙行禮︰“姑娘。”
“父親怎麼樣了?”黛玉急聲問道,便要推門進去。
林安卻攔了一下,壓低聲音︰“老爺剛睡下,太醫說需要靜養。今日之事……實在凶險。”
透過門縫,黛玉看見父親躺在榻上,額上纏著白布,隱隱透出些血色。她心中一痛,強壓下推門而入的沖動,轉向林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林安長嘆一聲,這才將今日之事道來......
黛玉這才知道,原來今日父親竟然是做了誘餌,來以身誘敵。
幸好有藍樅和藍素兄妹兩人的保護,要不然恐怕她回到家,能看到的只是父親的最後一面了。
黛玉站在門外,望著父親沉睡中仍皺著著的眉頭,忽然覺得一陣寒意自心底升起。
“我去換身衣裳。”黛玉忽然轉身,聲音異常平靜。
雪雁覺得姑娘神色不對,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只得跟上。
半個時辰後,黛玉出現在原紅蕖房中,已經換上了一身素淨的衣裙,頭上珠釵盡卸,只別了一支簡單的玉簪。
“先生,”黛玉跪坐在原紅蕖面前,聲音堅定,
“這郡主,我不做了。京城,我也不去了!”
原紅蕖正在沏茶的手微微一頓,抬眼看她︰“為何?”
“今日見父親遇險,我才恍然明白,什麼郡主尊榮,什麼朝廷重任,都比不上陪伴在父親身邊重要。”
黛玉眼中含淚,卻倔強地不讓它落下,
“父親年事已高,我又常年不在他身邊。若是今日父親有個萬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