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朵不過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就已經把所有的事情打听清楚。
“大人，問清楚了，這是十王爺在外面看著覺得有趣，特意召進來的。這些已經是精簡之後才排出來的節目，本來這個雜耍班子還有幾個把戲要表演，一個是瓷瓶美女，一個是猛獸吞人頭......這些都因為看起來太過駭人，所以才沒給排演。”
原紅蕖一听這事情竟然是十王爺搗鼓出來的，，頓時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無處發泄。
這小子就不能好好做點正經事！
自從到了甦州，就沒有一天安分的。
當初在船上面的時候，豪言壯語地說等下了船就要做的那些事情，一件也沒有做，反而是很快就被這人間天堂一般的地方給迷了心智。
原紅蕖還沒想到法子怎麼去收拾十王爺呢，這人竟然自己過來了。
十王爺也得到消息，說原紅蕖停了他請來的雜耍，他很是不解，悄悄的走了過來，卻沒有注意到，原紅蕖一直在暗暗留著神，他過來的情景也沒有逃過原紅蕖的眼楮。
“林郡主，今日的百戲可還精彩？”
十王爺眉眼間帶著幾分得意，
“這可是我前幾日在城南相中的班子，特意請來……給宴會助興的。”
黛玉正凝神看著場中表演蹬技的少女，聞言轉過頭來，微微蹙眉︰“王爺是說，這些把戲都是您特意安排的？”
“正是！”
十王爺並未察覺黛玉語氣中的異樣，仍是興致勃勃，
“尤其是那個瓷瓶美人，可惜也不知道誰使的絆子，就是不讓上演。我可是親眼見過的，那一個活生生的女子，能縮進一只小小的瓷瓶里，只露出個頭來，真是不可思議……”
黛玉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王爺可知，那女子為何能縮進瓷瓶？”
十王爺一怔，隨即笑道︰“自是苦練的縮骨功了，我還想著能不能請她來教教我……”
“不是縮骨功。”原紅蕖冷冷開口，聲音如冰珠落玉盤，
“那是自小被塞進瓷瓶中，常年束縛身形，骨骼畸形生長所致。那些女子大多活不過三十歲，且終身殘疾。”
十王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這……怎麼可能？我瞧那女子笑得甚是開心……”
“她若不笑，便會挨打，甚至沒有飯吃。”
黛玉輕聲接話，眼中已帶了慍怒，
“王爺可知道猛獸吞人頭又是如何表演的？”
十王爺被問得啞口無言，只愣愣地看著黛玉。
“那是將餓極的猛獸與囚犯同關一籠，馴獸師以鞭撻和饑餓驅使猛獸撲咬。”
原紅蕖語氣愈發冰冷，
“所謂吞人頭，不過是猛獸餓極時撕咬囚犯的慘狀。這些囚犯多是窮苦人，為換得家人溫飽，自願簽下生死狀。”
十王爺臉色漸漸發白，卻仍強辯道︰“可、可這些不過是市井常見的把戲，百姓們都愛看……”
“百姓愛看，是因為不知其中殘忍。”
黛玉站起身，聲音微微發顫，
“王爺久居深宮，不知民間疾苦也就罷了，怎能以他人血肉之苦為樂？”
“我並非此意……”十王爺急忙辯解，“我只是覺得精彩……”
“以人命為代價的精彩，王爺竟覺得有趣？”黛玉眼中已噙了淚花，
“若是將王爺關進瓷瓶數年，或是讓猛獸撕咬王爺，王爺可還覺得精彩？”
場中的百戲仍在繼續，歡快的鑼鼓聲也掩蓋不住幾人之間的火藥氣息。
十王爺被黛玉問得面紅耳赤，一時語塞。
原紅蕖正要開口打圓場，忽見黛玉目光定定地望向不遠處一個被紅布遮蓋的籠子。
“那是什麼？”黛玉忽然問道。
十王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頓時神色有些慌張︰
“沒、沒什麼，不過是些雜耍道具……”
黛玉卻不信，徑直朝那籠子走去。
十王爺急忙上前阻攔︰“林郡主，那邊沒什麼好看的，我們還是回去看蹬技吧，我听說那個少女能同時蹬起十只陶甕，咱們在京城也沒見過能同時蹬這麼多……”
黛玉卻不理會，一把掀開了紅布。
紅布下是一個半人高的青花瓷瓶，瓶口處赫然露出一張少女的臉！那少女約莫十四五歲，面色蒼白如紙，雙眼無神，見到光線猛地眯起眼，顯是在黑暗中待了許久。
“這就是瓷瓶美人？”
黛玉倒吸一口涼氣，聲音顫抖。
十王爺慌忙解釋︰“嗯，我在外頭也就見過一次……”
原紅蕖快步上前，仔細打量那少女，臉色驟變︰“快！快把瓷瓶打破！”
左右侍衛面面相覷，不敢動手。
十王爺也愣住了︰“原大人，這是何意？听說這瓷瓶就是這女子的身體，瓷瓶打破這女子怕也就沒命活著了......”
“胡說八道！這里頭是活生生的人！”原紅蕖厲聲道，“再不出來就要沒命了！”
黛玉毫不猶豫，抄起旁邊兵器架上的一根短棍，用力朝瓷瓶砸去。十王爺驚呼一聲，想要阻攔卻已來不及。
“砰”的一聲，瓷瓶應聲而碎。
四濺的碎片當中，一個瘦小的身影軟軟地倒了下來。
所有人都驚呆了。
那少女的身體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態蜷曲著，四肢縴細得不成樣子。她的背部凹凸不平，脊柱嚴重變形，整個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了許多。
看那面容似乎是十四五歲的樣子，可是這身體分明只有六七歲的模樣。
原紅蕖急忙上前扶住少女，輕輕探了探她的脈搏，臉色愈發凝重︰“快請太醫！”
十王爺呆立當場，看著那少女畸形的身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黛玉蹲下身，輕輕為少女拂去身上的瓷片碎屑，眼中淚水終于滾落︰“王爺現在可還覺得有趣？”
場中的百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藝人們惶恐地跪了一地。
那個表演蹬技的少女偷偷抬頭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肩膀微微發抖。
太醫匆匆趕來，仔細檢查後搖頭嘆息︰“這姑娘的骨骼已經定型，再也恢復不了了。而且心肺長期受壓，恐怕……壽數難永。”
十王爺踉蹌一步，臉色慘白如紙︰
“我……我不知道會這樣……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