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酒樓的時候,謝寧被李武攙扶著走。
他倒不至于醉,就是小風一吹腦瓜子有些沉。
廖吉昌早在場面失控,亂糟糟的時候提前離席。
至于李成勇人已經醉得被家丁抗在肩膀上了。
“謝寧,你還好吧?”
李武看他這樣子,有些擔憂,“看你這樣,不如今晚在我家住一宿,明早再回去。”
“還、還行……”謝寧打了個酒嗝。“不行,我得回家去,我娘子還在等著我呢,要不她該擔心了。”
“你娘子、你娘子,這都什麼時辰了,還惦記回家找你娘子!”
李武下午到謝寧家的時候,並沒看見謝寧的媳婦,在他眼里那就是個尋常村婦,一個鄉下女人,他謝寧惦記這麼緊做什麼。
“你懂什麼!”
“我娘子,我與我娘子新婚燕爾……”
“謝寧!”
謝寧剛要吹自個兒的媳婦多漂亮,楊俊山便從後頭追了上來,“謝寧!”
他像是著急跑下來的,呵斥帶喘,後面還跟了倆不知所謂的學子。
“你喊我有什麼事嗎?”
季俊山面色訕訕,心底里的不服輸,讓他怎麼都不肯甘心輸給謝寧,他倔強地道︰“謝寧,你到底師承何人?我之前打听過,你是兩年前進的張夫子的私塾,念了不到三月就被攆了出來,這麼短短的時間內,你是如何做現在這樣?”
“有如此才學?”
謝寧怔住一瞬。
季俊山身後的兩個學子,也定定地瞧著他,眼神里全是不解的探究。
“我恩人,才學必定是……”
李武剛要維護謝寧,就被謝寧打斷,他問了一個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問題,“季俊山你多大?”
季俊山一時之間被問住了。
舌頭有些打結地道︰“我、我今年虛歲十八。”
虛歲十八,也就是十七歲的小孩兒。
謝寧看著他,連出門都是家丁書童前呼後擁,就連出來喝個酒,周圍都是阿諛奉承的人,他淡聲道︰“你十八我十九,虛長你一歲,你可知這世上,聰明的人千千萬,我今日科舉名頭壓過你,你便覺得我是使了奇淫技巧,倘若來日其他人也同樣蓋過你呢?”
“出身還不如我的人蓋過你呢?”
“難道你要懷疑,所有高過你的人全都是名不副實作弊而來?”
“人這一輩子何其漫長,你這樣不累嗎?”
季俊山被謝寧問住,久久怔然,就連謝寧和李武走遠了,他都沒反應過來。
“你跟他那等心胸狹窄的多說什麼話!”
李武把謝寧往馬車上攙扶。
他邊爬便道︰“這破袍子真特麼非勁,那就一小破孩兒,先撩者賤,他不招我,我又何必針鋒相對,他不累我還嫌累呢!”
另一邊,譚佑銘與劉同知還有幾名負責田地的典薄,在都護府苦等了廖吉昌一個時辰不見人影。
終于見到廖大人人影。
廖大人說什麼,讓他們采購一千斤臭魚爛蝦,還有二十車牛糞?
“大人,您這是要做什麼?”
方才那一場文斗,廖吉昌被文人氣息感染喝了不少,此時說話都帶著濃重的酒氣,他閉上眼楮,緩解酒勁道︰“肥料,最新研制的肥料,劉同知,你讓幾個人劃出幾塊地出來,上田一百畝,中田一百畝,上田二百畝。”
他從兜里掏出幾張紙,放在桌子上,“按照這個方法弄出三塊實驗田,七月的時候本官要看到結果!”
實驗田?
什麼樣的肥料能值當劃出四百畝地來做實驗。
歷來,糧屬研制新的種子和肥料從沒有這樣大動干戈過。
更沒有把一州知府和同知全都叫來的先例。
譚佑銘不禁拿著那張紙詳細看了起來。
不看還好,一看這人筆鋒,下筆的線條,他可太熟悉了,當初縣考那幾篇文章他反復閱讀,後來府試的文章,現在還放在他的案頭不時就被拿出來欣賞一番。
“這……這肥料是謝寧想出來的?!!”
劉同知和其余幾個典薄同時一愣。
謝寧是誰?
連拿下兩場考試的案首。
恐怕整個雲州府衙沒有沒听說過他的大名的。
一個科舉的案首,他竟還能研究種地的肥料?
廖吉昌闔著眼唇角露出一絲笑意,“是他,你認識?”
“回大人的話,他人我不認識,但他的文章下官可是看得都要背出來了!”
譚佑銘拿著這兩張紙欣喜地道︰“這肥料育苗的方子,既然是出自謝寧之手,想必大人是見過他了?”
“見過了!”廖吉昌唇角笑意更甚,他想起酒樓里謝寧才壓群芳的場面,笑道︰“挺有意思的少年英才,才學不缺,意氣不缺,就是少了那麼點爭鋒的勁頭。”
還少了點爭鋒的勁頭。
這話要是被方才酒樓里被謝寧摁頭虐的一眾學子听見,都得立刻吐血三升。
譚佑銘道︰“許是因為出身不高,才不願意多惹是非。”
“是麼……?”
廖吉昌道︰“我看這小子不願惹是非是假的,懶得搭理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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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試案首一出。
雲州城都罵他罵成什麼樣了。
他還有閑心在家里搗鼓牛糞。
便是今日酒局,若不是那頭說話太難听,恐怕也激不出謝寧一二。
譚佑銘雖沒見過謝寧其人,但听廖吉昌所說愈加對謝寧本人來了興趣,不過眼下正事要緊,他道︰“大人之命,下官會盡快辦好,糧食的選擇依下官之見,光黃豆一種不足實驗肥料的產量,不如把再多開幾塊地,把常用農作物都種上,來日也好憑此推廣。”
雲州城作為西北都護府駐扎地,雲州知府行政能力自然卓群。
“可以,就按你說的來。”廖吉昌思慮了下道︰“朝廷對拔毒藥方的嘉獎不日就能到雲州,你另出一道公文,把拔毒藥方的初始者也一並算上。”
謝寧在文人圈子里被排擠,廖吉昌作為西北第一人,不能明著護。
那就讓雲州官府明著護!
蓬萊酒樓一晚上的文斗在城里掀起如何軒然大波,謝寧人在鄉下並不知道,他醉酒回家,抱著媳婦纏磨了半宿,到了第二天睜眼才發現,許婉的手腕腫了,唇角也破了。
連早飯都沒搭理他。
看來得好一段日子,不能研究今晚吃雞了。
謝氏一族要在村里開族學的消息不脛而走。
謝寧癱在床上抱著從李家拿來的經義正衣冠不整地鑽研,謝克忠就上了門。
也不為別的事,還是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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