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潼關城頭的玄鳥旗被晨風撕得獵獵作響時,葉陽的指節在城磚上掐出青白的印子。
影衛的匯報還在耳邊嗡嗡作響——趙信這廝換了秦軍皮裘,裹著密道圖往南逃了。
葉陽望著南方漸亮的天色,喉嚨里像塞了塊燒紅的炭。
\"來人,傳影衛。\"他轉身時披風帶起一陣風,刮得親衛臉上生疼,\"分三路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圖。\"話落又補了句,\"走漏半點風聲,提頭來見。\"親衛領命跑下女牆的腳步聲里,他摸了摸懷里的平安符,林婉的字跡還帶著體溫,\"願我夫君,劍指咸陽\"。
他盯著染血的袖口笑了聲,這血得是趙信的,也得是咸陽宮的。
\"太子殿下!\"山下傳來馬蹄聲,林婉派來的快馬沖過吊橋,軍報上的紅綢在晨光里晃得人眼疼。
葉陽拆開的手頓了頓——林婉端了薊城的秦軍細作窩,還揪出個舊吏的兒子在咸陽當人質。
他忽然想起昨夜林婉信里寫的\"你在前線殺人,我在後方救心\",指尖輕輕蹭過信紙上的墨痕,喉結動了動︰\"備馬,去韓驍營里。\"
韓驍的帳篷里飄著濃濃的藥味,這位燕軍猛將正咬著布巾讓軍醫拔箭頭。
見葉陽掀簾進來,他立刻掙扎著要起身,被葉陽按住肩膀︰\"傷成這樣還硬撐?\"韓驍咧嘴笑︰\"箭在肉里算什麼?趙信那龜孫帶著密道圖,才是扎在咱心口的箭。\"葉陽把軍報遞過去︰\"林婉推測趙信可能往崤山古道跑,你帶輕騎連夜封了要道。\"韓驍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崤山北麓,眼楮亮了︰\"我這就點三百騎,趕在天亮前卡主山口!\"
馬蹄聲碾碎城磚薄冰時,葉陽望著逐漸西沉的日頭,玄鳥劍在鞘中微微發燙。
他命令大軍拔營,自己則帶親衛小隊抄近路追在最前。
大軍行至黃昏,山風卷著雪粒子砸在臉上,前方廢棄驛站的斷牆上掛著塊布巾——是秦軍皮裘的內襯,邊角沾著墨漬。
葉陽翻身下馬細細檢查,布巾上的痕跡還沒干透,他用指尖蘸了蘸,湊到鼻端聞——是松煙墨的味道。
\"趙信在這里歇過腳。\"他把布巾遞給影衛統領,\"通知韓驍,趕往崤山北麓設伏。\"話音未落,懷里的平安符突然硌了他一下,他低頭摸了摸,林婉的字跡似乎透過布料在發燙。
夜半的崤山像一頭蟄伏的凶獸。
葉陽縮在巨大的岩石後,看著山道上兩盞忽明忽暗的火把。
韓驍的輕騎早已隱在兩側樹林,連馬嘴都用布包裹好了。\"太子,他們來了。\"影衛的聲音壓得極低。
山道轉彎處,三個裹著皮裘的身影跌跌撞撞跑來。
中間那個小個子氣喘得像破風箱,懷里的包裹被雪水浸透,露出半張羊皮地圖的邊角——朱砂寫的\"咸陽宮地道十八處\"刺得葉陽瞳孔收縮。
\"拿下他們!\"葉陽的劍出鞘時帶起風聲。
“沖!”
韓驍的輕騎從樹林里沖出來,馬蹄聲驚飛了枝頭的雪。
小個子轉身要跑,被影衛一索子套住腳踝,重重摔在雪地里。
包裹滾出去兩步,葉陽搶在他起身之前撿起,指尖觸到羊皮的瞬間,後背的冷汗浸透了中衣。
\"趙信。\"葉陽蹲下來,劍尖挑起他的帽檐。
青白的臉,左眉骨有道舊疤——正是那個在秦國當差十年的細作。
趙信突然笑起來,血沫從嘴角淌出︰\"你們就算拿到圖...也找不到真正的入口...\"葉陽的劍尖抵上他咽喉︰\"密道的通風口在哪?\"趙信的笑聲更尖了︰\"嬴政在地道里埋了毒煙...你們燕人...活不過三里...\"
\"殺了他。\"葉陽的聲音冷得像冰錐。
影衛的刀光閃過,趙信的笑聲戛然而止。
葉陽展開浸透的羊皮地圖,朱砂標記在火光下泛著妖異的紅,他的手指劃過\"北司井\"三個字,突然想起林婉信里附的\"山道通行指南\"——井台旁的老槐樹,根須下有機關。
\"傳信薊城。\"他對親衛說,\"就說密道圖已獲。\"
薊城的夜燈還亮著時,林婉正對著案上的\"秦地山川圖\"發呆。
飛鴿撲稜著翅膀落在窗沿,她拆信的手微微發抖——捷報上的\"密道圖已獲\"五個字,讓她眼眶瞬間發熱。
可還沒等她松口氣,庫房方向突然傳來喧嘩。
\"夫人!\"丫鬟小桃撞開門,\"糧草分配表被改了,原本給密道隊的火把少了三百支!\"林婉的指尖在案上一叩,發簪上的珍珠晃了晃︰\"封鎖庫房,把管庫的老周帶過來。\"她轉身取了披風,步幅比往日快了三分——葉陽在前線拼命,她在後方,連半根火把都不能少。
次日清晨,密道入口的北司井飄著白霧。
葉陽仰頭看了看老槐樹,根須間果然有塊凸起的青石板。
他用玄鳥劍一撬,石板下露出個黑洞,霉味混著潮風涌出來。
三百死士已經整隊完畢,每人腰間掛著火把,懷里揣著林婉送來的毒煙藥丸。
\"跟緊。\"葉陽點燃火把,火光映得地道四壁的青苔綠油油的。
他想起現代學過的地質知識,用劍尖敲了敲洞頂——聲音發悶的地方要繞開,那是塌陷區。
走了半里地,火把突然劇烈搖晃,他猛拽身邊親衛往旁一撲,頭頂的石縫里\"嗤\"地噴出綠煙。
\"毒煙!\"親衛的聲音帶著顫。
葉陽摸出藥丸塞進嘴里,轉頭對隊伍喊︰\"用濕布捂口鼻!\"等綠煙散了,他看著石壁上若隱若現的通風口,嘴角揚起冷笑——趙信說的毒煙陷阱,到底還是被他破了。
地道深處傳來腳步聲。
葉陽握緊玄鳥劍,火把的光在劍刃上跳動。
他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剛開始——咸陽宮的宮闕下,嬴政的劍還在等他,而他腳下的密道,正通向那個男人的咽喉。
\"走。\"他低喝一聲,三百火把的光在地道里連成一條火龍,往咸陽的方向蜿蜒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