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江城某派出所門口。
秦峰被一位臉色鐵青的便衣推搡出來,便衣心里也是日了狗。
在家都準備抱著媳婦睡了,被叫出來保瓢蟲。
秦峰也好不到哪去,看起來死了好一會了,棉襖裹得再緊,也抵不住心底的寒意。
“秦峰同志,李局讓我轉告你,組織相信你的清白。”便衣面無表情地說,
“如果再有下次,就沒這麼好說話了,好自為之。”
說完,沒等秦峰反應,他頭也不回地開車走了,留下秦峰一個人在冷風中凌亂。
秦峰狠狠搓了把臉,抬頭看了一眼派出所門口的警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他沒時間自怨自艾,伸手攔了輛出租,直奔花園酒店。
沒辦法,戲不能停。
他必須弄清楚,項越今晚到底在哪!
“咚咚咚。”
商務套房的門被敲響。
門開了,露出項越睡眼的臉,頭發凌亂,睡衣歪斜。
“越哥!”秦峰委屈。
“小峰?”項越揉著眼楮,驚訝,
“你怎麼回來了?我尋思你得玩通宵呢。”
他側身讓秦峰進來,打著哈欠走向沙發。
“越哥。”秦峰沒坐,堵在項越面前,
“您後來去哪了?會所出事了,您知道嗎?”
“啊?出事了?”頂越一臉茫然,懶洋洋地癱進沙發,
“別提了,剛按上摩,一個電話,大生意!我只好先撤了,放心,單我買過了,讓你們玩盡興嘛。”
“那我給您打了電話,您怎麼不接?”秦峰又問。
“電話?”
項越像是想起什麼,左右張望,在茶幾上摸索到自己的手機,胡亂按了幾下,屏幕漆黑。
“嘖,沒注意到,手機好像沒油了。”
秦峰︰“???”
啥玩意?手機沒...沒油了?
這是什麼最新款的燒油手機嗎?我讀書少你別騙我!
項越看著他那副快要裂開的表情,強忍住笑,
“嗨,口誤,是沒電了,兄弟別介意,破手機,續航太差。”
說著,他當著秦峰的面,把手機插上充電器,然後開機。
屏幕亮起,一連串的未接來電和短信提示彈了出來。
“哎喲!這麼多未接。”頂越點開秦峰的記錄,
“打我這麼多電話?小峰你沒事吧?會所出什麼事了?”
秦峰只覺得一記重拳打進了棉花里。
所有質問、憋屈、憤怒,在傻白甜的項越面前,顯得可笑。
他能說什麼?說自己被當成嫖客抓了?
“沒事,越哥,就是看您突然走了,怕您有事。
“哈哈哈。”
項越大笑著站起來,拍打秦峰的肩膀,
“傻兄弟,我能有什麼事?”
“行了,趕緊回去歇著吧,瞧你累的,臉都白了,明天帶你好好補補,記住哈明早八點,準時集合,正事要緊!”
秦身心俱疲峰被親熱地送出門。
他感覺,在項越身邊做臥底,比跟通緝犯周旋還累。
......
第二天,黑色商務車駛入經開區招商局大院。
如今的項越,在江城某些圈子里,已經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
一個敢硬剛經開警方,還能把貨運協會會長蔣虹送進去的外地狠人,可能簡單嗎?
招商局的趙局長,早就做足了功課,更別說還收到了上峰的指示。
項越,財神爺,也是個活閻王。
背景很深,不能得罪,這種人留在江城,所有人都不舒坦。
翻譯過來就是︰人不許得罪,地也別想拿到,一個字拖!
“哎呀!項委員!久仰大名!”
趙局長熱情地迎上來,握著項越的手上下猛搖,
“早就听聞項委員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年輕有為,一表人才!歡迎蒞臨指導我們經開區的工作。”
秦峰站在側後方,眼皮直跳。
能把熱情演繹得這麼浮夸,趙局長還是頭一個。
這種演技,不來當臥底可惜了。
接下來,就是教科書級別的官方應酬流程。
先是在局長辦公室,喝最好的茶,抽最好的煙。
然後趙局長親自帶項越參觀經開區的規劃沙盤,吹噓未來發展的前景。
態度好得讓項越產生了一種錯覺,他不像是來求人辦事的,而是像來視察工作的?
怎麼感覺位置顛倒了?
午宴設在區里最高檔的酒店,最大的包廂,區招商叫得上名號的領導悉數到場。
山珍海味不停地上,眾人推杯換盞,像是慶功宴。
項越等人面面相覷,究竟玩哪出啊?怎麼看怎麼詭異。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項越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把話題拉回正軌,
“趙局,各位領導,客套話我們就不多說了。”
“我們集團對經開區的未來是百分之百看好的,關于我之前提的那塊地,相關的規劃和手續...”
“哎!項委員!”
趙副局長立刻打斷項越的話,端了杯白酒,
“見外了不是!您的事,就是我們經開區天大的事。”
“局里高度重視,已經列入重點議程了!”他繞過桌子,把酒杯硬是塞到項越手里,
“工作上的事,不急在一時半刻,今天咱們主客盡歡,來,為了我們合作的美好前景,干了這一杯!”
“咕嘟咕嘟咕嘟。”項越仰頭干了杯中酒。
話題成功被轉移到南北方酒桌文化差異上。
整整一天,項越至少嘗試了五次將話題引回土地,每一次,都被趙局長化解了。
他們可以從國際經濟形勢,聊到最近豬肉的價格。
又從城市綠化,聊到趙局長的兒子期末考了雙百。
甚至還深入探討了哪個牌子的保健品對老年人有好處。
談天說地,引經據典,唯獨對那塊地,諱莫如深。
太陽西斜,項越一行人走出招商局大院上車。
車門關上,孫亮一拳砸在座椅上︰“操!這幫當官的,把咱們當猴耍呢!”
二毛也憤憤不平︰“是啊越哥,豬肉價格都談了半個點,地的事一個字不提。”
項越靠在後座,冷笑︰“不是當猴耍,是得了上面的聖旨了。”
“江城有人不想讓我們踫那塊地。”
他嘆了口氣︰“我們在江城,還是無根的浮萍,連誰在背後使絆子,都摸不著。”
孫亮困惑又憤怒︰“越哥,為什麼啊?”
“我們建倉庫,砸的是真金白銀,拉動的是就業和稅收,他們憑什麼卡我們?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項越望向窗外的街景︰“好處?有時候,攔路本身,就是最大的好處。”
“這潭水,比我們想的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