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熠雙眸一垂“與我無關。”
子慕予還是盯著他。
雲熠嘆了口氣“怎麼,還是不信?本相做過什麼,沒做過什麼,無有不能對人言的。”接著他冷笑一聲,“這種上不得台面的東西,弱者才會用。”
子慕予眸光一轉“你是不是知道「滅靈散」是怎麼回事?”
雲熠指腹摩挲著杯緣“我不信你一點都沒猜出來,你只是想得到更多的證據罷了。這些東西,確實是莊琬 搞出來的。”
子慕予眼中寒芒一閃“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當初在青山縣,先後兩位楊姓縣令都在用此物殺人,第一次,她和古元卓就差點成了祭牲。
“听說過一種咒術嗎?「三晦纏身咒」。施咒者于陰煞日布陣起咒,以自己半魄為燈,以與差不多年齡的魂靈為燈芯,會讓被咒者持續處于低運勢狀態,甚至時不時會遭遇飛來橫禍。「滅靈散」,就是為「三晦纏身咒」渡魂的東西。”
這個世界怎麼有如此多陰毒的法器、咒術?
子慕予的臉色驟然陰寒下來“所以,莊琬 在咒誰?!”
雲熠冷笑,薄唇輕啟“莊—辰—殊。”
……
……
此刻。
東皇墟。
瑤雲殿。
莊辰殊雙腿盤坐,面容紅潤晶瑩,有靈氣滿溢之征兆。
上空有數枚不同色澤的妖丹正緩緩旋轉,縷縷光絲不斷剝離,匯聚在對面而坐的柯蘭兩指間。
柯蘭施法,讓這些收集來的光絲不斷傾注進入莊辰殊的眉心。
莊辰殊本來舒展的眉宇倏然一擰。
她感受到自己周行不息的磅礡氣機出現了一處凝滯。
這凝滯如同完美玉璧上一絲乍現的裂痕,微小,卻致命。
那些源源不斷涌進來的妖靈似被什麼狠狠攥了一把,驟然紊亂,開始失控地四濺飆射。
「唔……」
莊辰殊臉色驟變,一聲壓抑的悶哼從喉間擠出。
下一秒。
「噗!」
一口血霧噴出。
幾乎同時,半空上的那幾枚妖丹發出一連串不堪重負的碎裂輕響,旋即劇烈閃爍,明滅不定,「 」地突然崩散,化成漫天光點。
柯蘭隨即一哼,也噴出一縷血箭。
孫鴻碩閃現,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莊辰殊。
莊辰殊此刻的臉色不再是剛才紅潤晶瑩的模樣,而是蒼青,兩行血淚從崩裂的眼角溢出,觸目驚心。
“殿下!”
“殿下!”
柯蘭和孫鴻碩面如土色,同時驚呼出聲。
“怎……怎麼……還是不行?!”莊辰殊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聲音嘶啞破碎絕望,完全不似平日威嚴冰冷,每一個字都有氣血翻涌之兆。
神識內視,她的靈墟識海光芒黯淡,瘋狂抽取周圍力量試圖自我修復,卻引得反噬愈烈。
又一股無法抑制的逆血上涌,順著她小巧的下頜滴落。
孫鴻碩手忙腳亂擦拭“是璃火熱癥留下的後遺癥嗎?可是神相不是說殿下的璃火熱癥都好全了嗎?怎會如此?”
“我的「道德蹤」……在……在退散!”莊辰殊的氣息粗濁,眼底突然掀起難以置信的駭然。
跪在她面前柯蘭聞言,山岳般的身軀猛地一震。
帝姬的「道德蹤」久久留在第五層不得突破,是他建議用妖丹強勁的靈氣輔助沖擊試試的。
自責像燒紅的鐵水,澆灌進他的每一寸神經,燙得他靈魂都在抽搐。
“殿下,是我害了你!”柯蘭不停磕頭。
那不是磕,是砸。
砸得地上血漬斑斑。
“鴻碩,立即……帶……帶我回萬神台,找……找……”莊辰殊艱難地說著。
“找神相嗎?”孫鴻碩連忙接話。
莊辰殊眼楮閉了閉“找……婁伯卿。”
孫鴻碩點點頭,將莊辰殊背起,化作蒙蒙金虹,破空而去。
柯蘭從地上抬起頭。
血流從額頭蜿過眼角,滿目痛苦。
「雲熠,是我最倚仗的人,也是我最防備之人。」
「連你也怕他。你可是我最看重的侍神衛了。」
帝姬曾經的話猶歷歷在耳,可他成了廢物,連萬神台都去不得。
帝姬最看重的人,不再是他了。
……
……
此刻。
萬神台。
子慕予臉上一時陰沉不定。
雲熠既然這麼說,應該是有把握的。
至少目前為止,雲熠說過的話中,都沒有被證實的謊言。
「焚情」她已經知道是莊琬 所為。
莊琬 陰兵都能煉,會做出這種事也不奇怪了,只是……
她不動聲色再問一句“「滅靈散」出現的時候,莊琬 還小,能做這樣的事嗎?”
雲熠听了,眉宇間露出三分譏諷四分陰厲。
他冷沉沉地道“此女和她老子一樣,是個怪物。心思之深、手段之狠,遠超你的想象!”
雲熠神色稍稍一緩,“這就是我今晚見你的另一個原因。她來到國子書院,必定也是奔著孔聖瞻來的。切記,接下來幾天考場上若是遇上此女,要時刻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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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心思深沉的人說別人心思深沉。
子慕予沒有覺得荒謬好笑。
若「滅靈散」確實是莊琬 的手筆,那此女真不是單純「惡人」兩個字能形容的。
同時,子慕予心底的怪異感再次生出。
雲熠如此殷殷到底怎麼回事?
若僅為了日後的合作,何至于此?
只是這種情緒一閃便被她拋在了腦後。
畢竟還有更重要更現實的問題亟需處理。
“莊琬 的「三晦纏身咒」,能重復施展嗎?”她問。
雲熠聞言,神態松弛,端起茶杯撥了撥茶沫“慕予放心。以半魄為燈已經夠讓她吃一壺了,她怎敢詛咒第二個人?”
子慕予想起鳳凰坳墳山里那些稚嫩的骸骨,想起了曾經交手的陰兵,心口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給堵住了,沉甸甸地往下墜。
她看雲熠似乎沒將這些事放在眼里,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心里龐大而鈍重的淤塞感更明顯了。
她不明白“你是神相啊,齊天之神,為何不阻止「滅靈散」、「焚情」這種鬼東西害人?有罪之人,死有余辜。可為此死去的孩童和年輕人何辜?”
雲熠握杯的手猛地收緊,連空氣都隨之一滯。
半晌,他將杯子輕輕放在石桌上。
動作緩而沉,仿佛剛剛擱下的東西有千斤之重。
“天道都不管的事,我為什麼要管?”雲熠的聲音听不出波瀾,像深潭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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