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二位伯父,且來看地圖。”
這地圖略小,鋪在案上,只有兩尺見方,四人圍成一圈,頭抵著頭,肩靠著肩,毫無形象。
“漢中北有群山阻隔,雖有數條通路,卻多為險峻小路,極難行軍。
子午道、儻駱道便是百姓亦不從此路過,可見其艱于行步。
祁山道雖可行軍,然此路漫長,且北向出口在天水郡,此地平坦無險,看似極易攻取,然平原作戰,首重騎兵,我軍若從此路出兵北伐,縱是有精兵十萬,難敵曹營一萬鐵騎。
再看此路,名曰陳倉道,也叫故道、散關道,自陽平關向北,大路雖平坦,然有喬木夾道,極易遭到伏擊。
且北面出口為陳倉,此雖是小城,卻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最後這條路,名曰褒斜道,此路沿褒斜二水而行,貫穿褒斜二谷,乃漢中、巴蜀至關中的大路,路程相對適中,且能支持大軍通行,糧草輜重亦可從此路過。
然北面斜峪關口地勢險要,山高谷深,關口兩側多有山嶺連綿,是天然屏障。
我軍若從此路過,曹軍只須一部偏師登高而守,我縱有數萬大兵,亦難克敵制勝。
這秦嶺群山,雖為漢中之險,亦為束縛,南北通行艱難,皆是易守難攻的之勢。
是以,漢中足守,不足進取也。”
言罷,抬頭喘了口氣,瞥了一眼張飛,續言道︰
“主公若要匡扶漢室,必要北伐除滅曹賊。
而北方之地,多平原丘陵,必仰仗騎軍之利。
今有一地,良馬無數,民風彪悍,若取之,不需三載,可得鐵騎數萬,足可匹敵曹軍。”
此言一出,劉關張皆喜,劉備若有所思道︰“可是西涼?”
趙林搖頭道︰“非只西涼一地。”
手指地圖,畫了一個大大的圈,言道︰
“雍涼名為二州,實為一體。
雍州地處關中平原,東接司隸,南鄰益州,西靠涼州,北連朔方等地。
此地有廣袤平原可以用兵,亦有山川丘陵為險要。
且此地土壤肥沃,灌溉便利,只是連年戰亂,致使民不聊生,良田多荒蕪,城郭多破敗。
去歲曹操曾遷此地百姓去鄴城,是以雍州地區可謂十室九空,乃天賜主公用武之地也。”
言罷,又抬頭喘了口氣,不動聲色將張飛推到一旁,這才又低頭指著地圖,言道︰
“雍州之北,多為羌胡,昔年為我大漢附庸,人多言漢語,習漢俗,卻仍有放牧捕獵為生者,一旦取來雍州,只須使懷柔之策,以雍州良田吸納羌胡為漢民,則戰馬、兵源取之不盡矣。”
又指涼州,言道︰“涼州乃我大漢西北邊陲,地域遼闊,東接雍州,西通西域,南鄰羌地,北有匈奴。
河西走廊,可謂天然的養馬地,有無數良駒,稍加馴化,便可以為戰馬。
且有絲綢之路連接西域各國,一旦取來涼州,我益州蜀錦便可自此路販賣至西域各國,獲利數倍乃至數十倍巨財而資養軍民。
且涼州因數族同居,民風彪悍,青壯多善騎馬射箭,使棒耍槍,若以此勇悍之輩成軍,稍加操練,便可成戰力。
若我等取來雍涼二州,只需經營數載,既可通商西域各國以養軍民,亦可得數萬乃至十萬鐵騎。
屆時以雍州無人地為戰場,賺得曹軍主力來此,好比我軍有天然的堅壁清野之策,只須拖延數月,曹軍糧草自長安遠來,豈能為繼?
待到其糧草不繼,士氣低落之時,我涼州出兵向東,益州出兵向北,漢中出兵斷其歸路,三路齊出,曹軍必敗!
其主力若敗,必上下震動,我西北之軍合兵一處,東征長安。
二伯自襄樊出兵向北,與主公會獵于洛陽,繼而席卷北方,除滅國賊,統一中原。
如此漢室可興,主公可為天下之主矣!”
言罷,仰頭深吸一口氣,睥睨道︰“屆時,丈人為皇帝,二伯為大將軍,三伯為車騎將軍,小婿為驃騎將軍...嘿嘿嘿嘿....豈不美哉?”
關羽捋須頷首。
張飛瞪眼曰︰“你小子還想在俺之上?”
劉備不曾爭辯,只是小心的看了一眼殿外,見侍衛皆守在遠處,遂面色稍緩,躊躇道︰
“昔年隆中對時,軍師亦曾言取雍涼二地,只是...連番大戰,士卒皆疲,此時用兵,怕是不妥。”
三人聞言,皆收了笑意。
關羽捋須曰︰“夏侯淵戰死,曹孟德必不會善罷甘休,此時確非攻略二地之機。”
張飛︰“二位哥哥所言有理。”
劉備嘆曰︰“益州去歲方才取得,軍民尚不齊心,而漢中新定,亦需時日治理。
倘若曹操親提大兵來復仇...不知勝負若何。”
關羽進言曰︰“不若先叫大軍屯兵巴郡、廣漢。
一來就糧于腹地,糧草周轉方便;
二來若曹操親至,也可就近調兵來援。”
言罷,又看了一眼張飛,拱手道︰“大哥且與三弟一同在南鄭屯兵,待曹軍來攻,弟自襄樊領軍來援,想來以漢中地勢險要,當能退了曹軍。”
張飛猶豫片刻,甕聲道︰“二哥所言與俺不謀而合!”
劉備思忖片刻,搖頭道︰“廣漢郡與巴郡尚須成都分糧資之,如何能養數萬大兵?
此事不妥,須從長計議。”
關張對視一眼,不置可否。
二人不知益州詳情,也確實無從謀劃。
趙林卻在三人商議之時,暗自思忖半晌,進言道︰
“若曹操自鄴城而來,非數月之久不能抵漢中,我等有險要山川為屏障,只須緊守不出,曹軍糧道艱難,雖曹操親至,有何能為?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軍佔據地利之便,勝算極大,主公不必過于憂慮。
倒是漢中此地,關乎往後取雍涼之謀劃,非智謀超群之人不可以為重任。
龐士元精于兵事,法孝直善于謀略,元直先生雖在成都,卻另有撫蠻之責。
其余張子喬、黃公衡等輩雖也有才,卻無大局之器量,不足以任此重擔。
為今之計,只有我諸葛孔明哥哥能擔此重任,不若請來孔明坐鎮此地,與三伯父分治軍政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