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時分。
趙林翹著二郎腿,躺在毛皮毯上,嚼著肉干。
左側是炙烤著羊腿的火盆,右側是桌案。
案上書簡如山,陳安正奮筆疾書,埋首公牘之中。
“泰寧啊,年輕便是要多加磨練,方能成棟梁之才啊...
呸呸...這肉干咸了...”
陳安任勞任怨,堪稱頂級牛馬,一邊奮筆疾書,一邊言道︰
“主公,後帳木匣中有雅夫人為您準備的果脯...唔...士卒被魚刺卡住?
哦...主公稍待,安這便為您取來。”
趙林咂了咂嘴,嘟囔道︰“野豬吃不了細糠,往日 餅干糧吃的起勁,今兒吃上魚了還埋怨魚刺傷人...”
帳簾掀開,親衛抱拳而入,報曰︰“少將軍,有情況。”
趙林聞言,一個鯉魚打挺起身,疾行至帳外,將那親衛一把扯進帳中,急言道︰
“可算來了,等得我小媳婦都熬成婆了。快快報來,如何了?”
一眾親衛這幾年見慣了少將軍的怪異,到也能忍住不笑,正色道︰
“幸賴少將軍有先見之明,先前布下的暗哨,探得孟達左右有一人,名叫李輔,近日頻頻窺探關押郭淮的營帳,許是欲救他出去...”
親衛將探明的消息一一道來。
趙林听罷,撫掌曰︰“果不出我所料!”
言罷,于帳中踱步數個來回,回首道︰
“泰寧,莫管那勞什子公牘了,速去稟告我大伯、二伯,就說魚兒上鉤了。”
陳安起身,抱拳領命而去。
趙林又謂那親衛道︰“青弟,與我一同去見見那郭淮。”
親衛名叫趙青,其父乃鄉黨老卒,向日隨趙林死守湔水,落下了殘疾,便由其長子代替親衛一職。
趙青僅比趙林小六個月,在鄉黨老卒為數不多的二代中,武藝只是平常,卻勝在機靈。
二人自去見郭淮,暫且不表。
先說陳安一瘸一拐去往大帳。
沿途或有不識得陳安之人頻頻側目,也有人指指點點。
陳安並不著惱,用主公的話說︰“賢者不與迂腐之人為伍,智者不與腦殘之人爭論。”
以貌取人,不過膚淺之輩,觀人內里,方有識人之能。
況且,主公早在江陵時便請華先生醫治過傷腿,若不是漢中局勢驟變,此刻怕是已經痊愈了。
不過也無妨,無非再等一等,待取了漢中,再請華神醫做個甚麼手術便是。
行至中軍大帳,守衛皆知這瘸腿少年乃是趙林家臣,並不阻攔。
陳安卻守禮儀,不及進帳,先在帳外唱名。
“毅軍司馬陳泰寧,奉護軍中郎將趙將軍之命,有軍務請見主公。”
“泰寧啊,進來吧。”
陳安聞聲,掀開帳簾入內。
時劉備正端坐主位,與關羽對弈。
後帳傳來呼嚕聲,陳安知曉,許是主公的三伯正在酣睡。
這位張翼德將軍還有一件趣事。
向日趙林曾帶陳安拜訪張飛,恰巧遇到張飛醉酒,睜眼打呼入睡,陳安奇之,問趙林這是為何。
趙林曾言︰“我三伯眼瞼太短,閉不上。許是還有面癱....”
陳安回憶舊事,莞爾一樂,行至階前,拱手道︰
“拜見明公,拜見二將軍。”
二人對陳安忠義頗為尊重,或抬手,或頷首,示意無需多禮。
劉備把玩著棋子,溫言道︰“泰寧來了,所為何事啊?”
陳安道︰“明公,我主先前布置已見成效,孟達遣心腹之人喚作李輔,窺探郭淮營帳,必是欲救此人為投身之資。
主公特明陳安前來稟報,請明公與二將軍依計而行。”
二人聞言,對視一眼,關羽捋須曰︰
“柏軒現在何處?”
陳安抱拳道︰“回稟二將軍,我主現下應在與郭淮見面。”
見面確實是見面,卻非只是見面這般簡單。
關押郭淮的營帳頗為簡陋,並無火盆等取暖之物,也無茅草毛氈。
空蕩蕩的營帳中只有一根帳柱和一個髒兮兮的木桶,郭淮便是被綁縛在這木柱旁。
“伯濟兄,數日不見,近來可好啊?”
趙林邁步入內,笑道。
郭淮被生擒已有近十日,整日被束縛在營帳之中,不見天日,已是一副邋遢憔悴模樣。
趙林見他不語,便從懷中取出肉干,遞到郭淮嘴邊,言道︰
“伯濟兄,趙某好心來看望,賢兄何必如此作態啊?
這俘虜的滋味不好受吧?
賢兄只須將那軍師姓名告訴小弟,便可去了這束縛,來往營中,暢通無阻,如何?”
郭淮雙頰深陷,干裂的嘴唇張合,吐出幾個字來︰
“休要多言,只有斷頭將軍,沒有屈膝之輩!”
趙林咂了咂嘴,言道︰“伯濟兄心如鐵石,意志堅固,真叫趙某敬佩。”
言罷,便叫趙青出帳把風,佯作嘆息道︰
“咳...上回趙某來見賢兄,直言我軍困境,趙某已有投曹之心,賢兄卻是不信。
今日趙某走投無路,只盼一腔肺腑之言,賢兄能明鑒啊。”
郭淮冷哼一聲,不語。
趙林長嘆一聲,言道︰“咳...想來再有一兩日,冰雪消融,便不足以阻塞道路。
屆時曹軍來攻,趙某絕無活路。
向日賢兄不信趙某願降,無非顧忌我乃劉玄德之婿。
我今願拋家舍業,投曹而求娶丞相之女,不知如此可能叫賢兄信任一二?”
郭淮聞言,抬眼看了一眼趙林,眼神中滿是鄙夷與蔑視。
趙林見狀,無奈道︰“唉,趙某肺腑之言,賢兄卻棄之如敝履。”
郭淮道︰“汝若誠心歸降,便設法放我歸去,郭某自會為你說項。”
趙林連連擺手道︰“不可,不可啊賢兄。軍法無情,我怎敢私自放縱于你?”
郭淮冷笑道︰“你為劉玄德之婿,又是他心腹愛將,何言不敢?”
趙林聞言,面露無奈之色,輕咳一聲,嘆曰︰
“賢兄不知,林雖娶劉備二女,卻在此之前先娶了江東郡主。
劉備常為此事刁難于我。
外人只道我身居高位,卻不知趙某部曲皆無,往來只有左右十余親隨,比之縣吏也只稍強,何來信重?
我知曹丞相賞識于我,今願棄劉投曹,娶曹家女為妻,奈何賢兄不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