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三日前,劉備任命二弟關羽為東路主帥,統領大軍。
關羽擇趙林之上計,欲逼反孟達,誘騙曹軍來攻,遂將孟達調回大營,以便行事。
趙林因顧忌孟達與張松交厚,恐其鑽營張松關系,委屈求全而不投曹,遂有今日挑唆之舉。
卻說張松雖貌丑,卻畢竟是智慧過人之輩,在去尋孟達的路上,便想通了關鍵所在。
“柏軒賢弟所言雖未哄騙于我,必有夸大作態之意。
也罷,往日孟達多有阿諛之舉,實非良友,今又處大事有虧,便隨了賢弟心意罷。”
駐足帳外,思慮良久,張松念頭終于通達,遂負手而立,高聲喊道︰
“孟達孟子度!速速出帳來見!”
須臾,帳簾掀開,孟達疾步出帳,笑臉相迎︰
“啊呀!子喬賢弟,愚兄不知賢弟來訪,迎接來遲,恕罪,恕罪哇!”
張松卻冷著臉,側頭不去看他,言道︰
“昔晏嬰與高繚明為上下,實為摯友。
二人相伴多年,高繚無一良言,只懂阿諛奉承,晏嬰乃絕其交。”
周圍士卒逐漸圍攏過來。
張松以手指天,環視眾人,言道︰
“我朝朱穆,為人剛正,早年與劉伯宗交好為友。
然時過境遷,劉伯宗貪圖功名利祿,榮華富貴,乃至多行趨炎附勢,攀附權貴之舉。
所謂︰‘于利不苟取,于害不苟免。’
朱穆乃道德之人,不齒于此,遂與劉伯宗絕交。”
言罷,掣腰間佩劍在手,仰面朝天,歌曰︰
“夫北山之域,有鴟存焉。
其翼也,污而弗潔,飛舉之際,向無正道;偃息之時,安臥難寧。
饑饉則攀木搜攬,果腹則匍伏泥涂。
饕餮之狀畢露,貪饕之性盡顯,唯臭腐穢物,乃為其食也。
其腸腹盈滿,嗉囊皆充,然嗜欲綿綿,竟無有窮極之時耶!
又常引吭長鳴,妄呼鳳凰,竟言鳳德有虧。
然鳳之所趨赴,所秉持,與鴟者迥異,實乃兩途,邈若霄壤哉!”
孟達聞言,面露不善,卻仍強笑道︰
“子喬賢弟文采斐然,作歌。詞藻華麗,愚兄不知其意...”
話未說完,張松忽睥睨而視,揪起衣袍,揮劍斬斷,擲斷袖于孟達腳下,言道︰
“今吾決意,于汝永決,自茲以往,各循其徑,各奮厥力,不復與汝相糾葛矣。
自此以後,勿復相擾,各安天命可也。”
言罷,收劍入鞘,環視圍觀的一眾將士,抱拳一圈,朗聲道︰
“今日勞煩諸位做個見證!張松與孟達割袍斷義!自此絕交!
雖生死不顧,雖富貴不及,自此形同陌路,各安其命!”
言罷,不去看孟達陰沉臉色,拂袖而去。
此間事,早有趙林親衛暗中窺探,急報與趙林知曉。
及至張松回到趙林帳前,帶著三分怨氣掀開帳簾,卻呆立當場。
“賢弟,這是...”
趙林赤膊上身,露出精壯肌肉與十數傷疤,背負荊棘三五,拜伏于地,叩首曰︰
“小弟先前所言雖為實情,卻多有夸大其詞,實在愧對兄長,願效古之聖賢,負荊請罪,求兄長寬恕。”
張松聞言,急上前數步,扶起趙林,動容道︰
“愚兄早知賢弟之舉必有深意,何曾怪罪于你!賢弟快快請起...”
話音未落,見得那荊棘尖刺染紅,趙林背上血色點點,急道︰
“啊呀!賢弟何苦這般!何苦啊!愚兄...”
話未說完,卻被趙林打斷。
“兄長!小弟與兄長相交,乃意氣相投!
今日為破敵大計而謀算兄長,心中實是有愧!
只求兄長看在往日情誼,寬恕小弟。
若求而不得...”
說著,雙手奉上棘條,呈至張松面前,續言道︰
“任憑兄長打罵出氣,只求兄弟情誼不失。”
張松聞言,見那棘條尖刺橫生,卻在一端纏著粗布,顯然是怕他傷了手,頓時紅了眼眶。
心道︰“我歸返之時,尚在心中有怨,只道此人算計于我,亦不可深交。
誰知,他卻如此看重與我之情誼,竟如此作為,雖同胞兄弟亦難這般珍重,我又何怨之有!”
念及此處,張松雙手接過棘條,猛然擲地,雙膝跪倒,扶趙林臂膀,潸然淚下︰
“弟之情誼,可彰日月,為兄豈能不知?
方才雖有夸大其詞,然事實如何,愚兄心中早有定論,此事須怪不得賢弟。”
言罷,親扶趙林起身,解下背上荊棘,看著那白皙皮膚上的十數道紅線,泣曰︰
“賢弟愛我之切,兄今日方知矣。此情此義,松永世不忘。”
趙林聞言,抬手揉了揉雙眼,霎時淚如雨下,與張松相擁而泣。
半晌,張松停下抽泣,請趙林先行用藥更衣。
趙林依舊淚流不止,雙眼通紅,及至入了後帳,急匆匆尋來綢布,浸水擦拭眼眶。
心道︰“這芥末也太辣眼了!不會擦不去了吧.....完了完了,怎麼沾上水感覺更辣了...”
咬牙清洗半晌,又流淚許久,直至雙眼不再火辣,方才罷休。
又甩動絹布擦去背上血跡,活動一番,不覺有異,方才換上武袍,回了前帳。
二人又一番互訴衷腸,飲酒吃肉,兄弟情誼不減反增。
酒半酣,趙林停箸,拾起酒樽,謂張松曰︰
“不瞞兄長,今日之舉,事關重大,乃為破曹而不得不為之。”
張松奇曰︰“可是要逼反孟達?”
趙林聞言,贊曰︰“兄長果非凡人,竟是猜到小弟之計。”
張松道︰“孟達乃圓滑之人,往日在劉璋麾下之時,便多有結交外人之舉,若非看重愚兄與法孝直頗有智囊之才,恐早投他處矣。”
言罷,與趙林踫杯,飲下酒水,又道︰
“賢弟為人剛強,有恩必償,有仇必報。
孟達畏敵不前,延誤戰機,致使令弟險些喪命,豈能善罷甘休?
賢弟為護軍中郎將,有都督中軍之權,卻不以軍規責罰,反令我與他絕交,必有圖謀。”
趙林頷首曰︰“兄之才,十倍于我。便是這般道理。”
言罷,便將逼反孟達,欲借其口,誘使曹軍來攻之計據實相告。
張松听罷,問曰︰“賢弟此計雖妙,卻如何篤定那神秘軍師不會窺破?”
趙林笑曰︰“但盡人事,听天命耳。
即便我計不成,有我二伯統兵,與曹軍擺明車馬決戰,亦有勝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