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重鎮,西門外。
四千臂纏白綢的曹軍蜂擁而至,殺向江東軍。
為首一人卻在沖鋒之際,謂左右曰︰
“爾等看顧城門,但見門開,速速稟報!”
左右抱拳領命,跟在蔣欽身後,只把刀槍舞來,與江東士卒兵器踫撞,吶喊連連。
若是站在西門城頭上看去,只能見得無數青綠色衣甲陣列中,一股黑甲士卒撞入其中,奮勇拼殺,如同一艘孤勇的戰船,正與驚濤駭浪殊死搏斗。
張遼登城而望,映入眼簾的便是這般景象。
“莫非六安守將果真盡起城中之兵,前來救援?”
腳下傳來陣陣轟鳴,沉重的吊橋緩緩放下,城門大開。
李典呼嘯一聲,率一千精騎沖出城門,馬踏吊橋,如擂戰鼓。
千余騎士或持長刀,或挺槍矛,只在沖鋒途中順勢而為,便將圍攏在城門附近的江東兵殺散。
數百步外,一臂纏白綢的曹軍高呼曰︰“將軍,城門開了!”
蔣欽聞言,急傳令擂鼓。
須臾,戰鼓擂動,方才還與四千“曹軍”廝殺的江東兵紛紛向兩側退去,“曹軍”亦向後撤退十余步,重新列陣。
兩軍喊殺之聲卻仍不停歇,更有甚者,雙手各持一柄利刃,仍在不斷交擊,發出陣陣兵器踫撞之聲。
李典並千余騎士雖騎高頭大馬,卻有無數旌旗、士卒阻攔視線,只顧順著喊殺之聲縱馬疾馳。
沿途或有零散江東兵被踐踏而死,卻無大兵阻攔。
竟叫李典率千余騎兵長驅直入,一路繞過四五個方陣,已快要殺到援軍近前。
李典只道是江東兵攻城甚急,後方忽有援軍殺至,陣腳已亂,遂能如此輕易殺入敵陣。
張遼卻在城頭瞧出些門道,心中暗自疑惑道︰
“此是何人為將?為何不命士卒圍住曼成?”
正欲手搭涼棚,細細看去,忽有一斥侯來報︰
“報!樂將軍率兵出城接應援軍,反陷入敵陣之中!”
張遼聞言大驚,急問曰︰“千余精騎,怎會輕易被困!”
斥侯道︰“不知江東軍從何處推來大車數百輛,或以繩索勾連,綁在一處,如木牆柵欄一般,把樂將軍圍在垓心,人馬皆不得出。”
張遼聞言,急下令道︰“集結城中騎卒,皆持長戈,隨我出城去救!”
卻是張遼听聞大車乃以繩索勾連,遂欲叫士卒以長戈斷繩而破車陣。
傳令兵抱拳而去,尚未下城,張遼左近又有一親衛急報曰︰
“將軍,快看城外!有敵軍至矣。”
張遼急轉頭去看,卻見西面大路有萬余步卒,緊隨一員猛將向戰場殺來。
而李典已然率兵沖到援軍處,正與江東軍激烈廝殺,並未見到又有敵軍殺至。
張遼見狀,怎能不知中計?
遂恨聲曰︰“中計矣!兩路援軍必是江東軍故意放縱,專誘我等出城接應!
彼卻暗藏大軍,欲圍而殺之!”
言罷,張遼心思急轉,下令曰︰“快快鳴金!喚李典速歸!”
再看城外,李典方才親領精騎殺至援軍近前,忽然發覺援軍雖喊殺震天,然陣勢左近並無江東士卒,地上亦無一具尸體,頓時心疑不定,隱隱有不祥預感。
正在此時,城頭傳來鳴金收兵之聲。
李典听聞鳴金聲響,又凝目去看援軍,見士卒人盡黑衣黑甲,卻皆在左臂綁縛白綢,頓時亡魂大冒,急呼曰︰
“中計矣!快!快退兵回城!!”
話音剛落,前方又傳來一聲大喝。
待李典去看時,只見一員豹頭環眼,燕頷虎須的猛將,挺著一桿丈八蛇矛,胯下烏騅四蹄翻飛,直取而來,那人暴喝一聲,如晴天霹靂,震耳欲聾。
“我乃燕人張翼德是也!敵將吃俺一矛!”
李典被那吼聲震得雙耳轟隆作響,哪敢與之交戰,急調轉馬頭欲逃。
那 廝卻在數步之外,雙手攥住蛇矛桿尾,一矛當胸刺來。
那丈八蛇矛比李典大刀長了少說有五六尺,又是飛馬而來,李典連番驚懼之下,如何能擋?
手中大刀尚不及提起,李典只來得及在電光火石之間大叫一聲︰
“我命休矣!”
那“休”字方才落下,便被黑蟒吐信一般的矛刃刺入胸口,旋即一股巨力襲來,竟將李典連人帶甲挑在空中。
那 廝狂笑一聲,喝道︰“爾等主將已死,還不快快下馬受縛!”
且不說千余精騎中,有為張飛之勇所攝而下馬投降者,或有奮起余勇,死戰不休者。
只說張遼立于城頭,親眼見得李典被張飛刺死于亂軍之中,心中驚呼曰︰
“張翼德如何會在此處!!”
待見得無數江東士卒向著城門蜂擁而來,又急叫拉起吊橋,關上城門。
時有東門來求援的斥侯見狀,急道︰“張將軍!
樂將軍危在旦夕,求將軍速速發兵去救啊!”
張遼聞言,疾走數步,忽回頭目視那斥侯,雙眼似要滴出血來,咬牙道︰
“關閉東門!拉起吊橋!若無我軍令,諸將但有出城者,皆斬!”
斥侯聞言大驚,急道︰“將軍!若如此,樂將軍...”
話未說完,張遼便揮手打斷,咬牙道︰
“城中只余五千人馬,若再去救,一旦陷入敵陣,合肥不能保也!”
言罷,轉身目視城外密密麻麻的江東軍,恨聲道︰
“我身負丞相重托,當死守合肥!
而今敵我兵力懸殊,若再出城交戰,不過是徒增傷亡。
若合肥有失,我有何顏面復見丞相!”
張遼恨啊。
昔日張、李、樂三人奉曹操之命,率七千精銳老兵鎮守合肥重鎮。
孫權興十萬大軍圍攻逾年,不得寸進。
如今一朝中計,先折了李典,樂進恐也無生路。
如今城中只剩下五千兵馬,雖然都是以一當十的百戰老卒,卻又如何抵御十萬大軍三面夾攻?
樂進乃是多次勇奪先登大功的猛將,若非逼不得已,張遼怎會不去救援?
然此時敵我懸殊巨大,又明顯是有高人設下奸計。
一旦出城相救,再被困住,合肥雖牆高池深,但兵力不足,如何守備?
合肥若失,北上數百里內,無一險要之地可拒江東大兵。
屆時,若孫權提兵北上,豫州、徐州亦不能保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