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卿淡淡地看了姜峰一眼。
下一瞬，他卻猛地從身上的儲物寶珠里取出大棉襖，麻溜的披在身上，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那淵𦨴岳峙的身形，頃刻間變得瑟瑟發抖，牙齒抖得 作響。
他顫抖著坐在椅子上，一手按住一個鼻孔，擤了一團粘稠的鼻涕，隨後對著姜峰大罵起來︰“還杵在那做什麼，還不趕緊給為師倒杯熱茶！”
姜峰大手一揮，徐長卿的周身頓時泛起一圈赤金火焰，為他驅散寒冷。
隨後從儲物玉珠里取出一套茶具，放入【雀鳴茶】，屈指一彈，便將涼水煮沸，而後緩緩將茶水倒入杯中，遞給了徐師︰
“老師，您這身子……還有其他辦法嗎？”
以他如今的境界，自然可以看出，徐師的身軀到底有多糟糕。
那條【星火大道】不僅吞噬了徐師的大道，也吞噬了他的大道根基。
徐師的身軀，如今便如毫無修為的凡人一樣。
不，甚至比同年歲的凡人，還要差些。
而徐師的神魂雖然保有一粒火種，那是大道本源遺留的道火。
只是如今這道火，亦如風中殘燭，搖搖欲熄，逐漸黯淡。
這便是道傷。
他以前只知道徐師的修為出了問題，身體有恙，卻沒想到，情況竟然這麼差。
徐長卿接過姜峰手里的茶水，將其捧在手心，身旁又有火焰的炙烤，臉色總算有了一些好轉。
他平靜說道︰“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態，有什麼好擔心的。”
姜峰卻坐在那里，面露沉思。
他在想，怎麼才能治好徐師身上的道傷。
徐長卿看著面露沉思的姜峰，就知道這個傻徒弟在想什麼。
他伸手在姜峰的腦袋上狠狠敲了一下︰“少想一些無用的事情，你真以為自己比武聖還厲害嗎？”
姜峰沉默。
是啊，這種道傷連武聖也束手無策。
當然，他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或者說，從始至終，就只有那一個辦法可行。
但他知道，徐師一定不會那樣做。
徐長卿忽然告誡道︰“你也別在雪兒面前提起這些，免得她多想。”
姜峰心里清楚，這也是徐師為什麼在蕭凌雪面前也要強裝無恙的原因。
因為徐師的大道在【星火】上，而【星火】如今又在蕭凌雪身上。
若要徹底根治道傷，只有重新接掌【星火】這條路可走。
往前徐師可以找借口，說【星火】大道有缺陷，但上面的缺陷，如今已被不良帥抹去。
說到底，徐師只是不願而已。
他看著面前的老人，心中一時很不是滋味。
徐長卿有些不樂意了︰“哭喪著臉干嘛？為師還沒死呢！要悲傷你等為師死了再悲也不遲。”
姜峰搖頭失笑，這老頭……心態還真好。
徐長卿緩緩道︰“你也別以為自己現在成大宗師，就可以天下無敵了，小子，你的大道還差得遠呢。”
姜峰正色道︰“正要請教老師。”
他今夜來此，其一是為看望徐師，拜個年，其二是為辭別，明日他便打算啟程離開景國，一路南下。
其三，則是為了向徐師請教，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才能走得更平穩。
他已然看到大道的前方，可道路難免崎嶇，因為他的路，往前無人涉及。
徐長卿捧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而後緩緩說道︰“你的大道只有你自己在走，這條道能有多遠，能有多寬，只能靠你自己開拓，旁人是幫不了的。”
他抬眸看向姜峰︰“但道的重量，卻可借助外力。”
道的重量……姜峰面露沉思，之前他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
對于大道的長度和寬度，他倒也能夠理解，也明白如何能夠做到。
可道的重量，他卻有些朦朧。
他疑惑問道︰“老師，為何……大道之重？”
想要解決一個問題，必須先知道，這個問題的根本是什麼。
徐長卿淡然道︰“大道亦有生命，道的成長，便如人的一生。你若從小勤學苦練，你的力量自然會越來越強，大道亦是如此。”
“但道與人不同，人的修為只能靠自己，但大道的修行卻可以靠多人堆砌。”
姜峰有些恍然︰“我听師兄說過，古來欲成道者，大多數人會選擇傳道天下，讓更多人走上自己的道途，而後集眾人之力成道。所謂道的重量，難道是指讓更多的人走上這條大道嗎？”
徐長卿道︰“傳道天下，只是其中最直接，也是最方便的方式，但不是唯一的方式。”
“道的重量，本質上是在增加道的底蘊。”
“世間大道，道理其實相通，比如雪兒身上的【星火】大道，集歷代不良帥的大道于一身，星火傳承，便是道理，亦是道之重量。比如軍中盛行的兵家軍陣，集萬軍之力于一身，軍陣便是道理，萬軍便是道之重量。”
他看著姜峰︰“就連帝王統治國家，而後聚國運于一身，亦是蘊含大道之理。于帝王而言，國家越強，國勢便越強，國運便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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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間種種，于大道有益者，皆可算是在增加大道的重量。”
“所以欲要提升大道之重，便要問你自己，何以益于大道。”
姜峰沉默。
他听懂了，卻又不懂。
所謂听懂了，是他明白徐師的意思是說，唯有做出益于大道的事情，才能增加道的重量。
若是道途不同，則方式也不同。
傳道天下這條路，只是適用于絕大多數的道途，但不是唯一的方式。
這些道理他明白了，但他不懂的是……自己該怎麼做呢？
他是將武道與神通完美融合，繼而開闢出這條前無古人的大道，若按照傳道天下的思路，也唯有神通者方能踏入此道。
且不說，天下神通者少之又少。他們哪個不是天之驕子，豈會踏上他的道途，為他助力？
姜峰完全沒有思路。
他之前只是在想，大不了就自己干！
道路崎嶇，便以蠻力清掃。
道途狹窄，便以蠻力開拓。
大道都被他以蠻力打通了，這道途上還有什麼事，是拳頭解決不了的呢？
他猶疑了一下，便試著詢問，能否以力量夯實大道，便如打地基一樣，只要力量夠強，大道自然穩健。
可換來的卻是徐長卿的破口大罵︰“你這是莽夫的思維，老子怎會有你這麼愚蠢的徒弟！”
姜峰一臉無辜。
說大道是拳頭打出來的是你，現在說這是莽夫思維的也是你。
當師傅的怎能如此雙標？
徐長卿絲毫不理會姜峰的眼神，繼續說道︰“你的道只有你自己能懂，你若沒有思路，不妨試著想想，別人的路是怎麼走出來的。”
他忽然問道︰“你知道武道是如何興起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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