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遠處傳來火車轟鳴，混著他劇烈的心跳，在耳膜上撞出密密麻麻的鼓點。
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呼吸變得粗重，仿佛整個人都被貪婪的火焰灼燒，連說話的聲音都帶上了顫意︰
"你......你這是壞規矩！"
然而顫抖的尾音里，早已沒了先前的凶狠。
巷子里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息，王建國清晰地看見刀疤臉喉結劇烈滾動，瞳孔因貪婪而急劇收縮，映出小黃魚刺目的金光。
對方握著短槍的手指微微發顫，既像是在克制搶奪的沖動，又像是在權衡利弊。
"哎，這位大哥，"
王建國向前半步，刻意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恰到好處的懇切與諂媚。
"您老大平日里日理萬機，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哪用得著驚動他老人家？"
他的目光掃過院落里蠢蠢欲動的混混們，嘴角勾起一抹恭維的笑意。
"我在這黑市摸爬滾打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像您這樣有魄力、有決斷的人物。您看那些弟兄，哪個不是對您服服帖帖？"
夜風卷起牆角的枯葉，在兩人之間打著旋兒。刀疤臉的喉結又動了動，面上卻還維持著凶狠的表情︰
"少他媽給我戴高帽！黑虎幫的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王建國不等對方說完，便搶著說道，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與討好。
"您就當可憐可憐我們這些討生活的。您抬手放我們一馬，往後到了外頭，我們逢人就說趙哥仗義！"
他頓了頓，目光在刀疤臉臉上游移。
"再說了，這事要是鬧大了，傳到您老大耳朵里，說不定還怪您辦事不力呢。"
這話顯然戳中了刀疤臉的軟肋，他的眼神閃過一絲猶豫。
王建國見狀，立刻趁熱打鐵，將小黃魚往前遞了遞，金條的涼意擦過對方粗糙的掌心︰
"您看，這點心意，就當是給弟兄們買酒喝。往後我們遠走高飛，絕不會給您添麻煩。"
刀疤臉盯著手中的金條，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光滑的表面。
金屬的涼意順著指尖蔓延，與內心翻涌的貪婪激烈踫撞。
遠處傳來火車轟鳴，震得地面微微發顫，也震得他心頭發慌。
他猛地攥緊金條，藏進懷里，動作卻不像平日里那般干脆利落，倒像是生怕被人搶走似的。
刀疤臉男子的喉結如同被無形絲線牽扯般上下滾動，掌心的小黃魚在夜風里泛著刺目光芒，燙得他幾乎握不住手中短槍。
他故意將刀口斜挑向夜空，金屬摩擦聲刺耳地劃過寂靜巷弄，卻遲遲沒有動手。
方才金條墜入掌心的沉甸甸觸感，此刻仍在他的神經末梢反復震顫。
"你這不是難為我嗎？"
他扯著沙啞的嗓子嚷道，刻意將尾音拖得老長，皮鞋重重碾過滿地碎石，揚起的塵土撲在王建國肩頭。
"黑虎幫的規矩擺在這兒，說要廢人雙手，哪能說改就改？"
話雖如此，他卻背過身去，刻意不讓人看見自己貪婪摩挲金條的動作，粗糙指腹在金屬表面來回蹭過，仿佛要將這份觸感刻進骨頭里。
院落深處突然傳來楊懷喜壓抑的咳嗽，帶出血絲的聲音驚得刀疤臉渾身一僵。
他猛地轉身，槍口精準抵住王建國眉心，卻在瞥見對方緊繃卻刻意放松的嘴角時，突然意識到自己早已陷入這場交易的漩渦。
遠處傳來更夫梆子聲，三長兩短的節奏混著他劇烈的心跳，在潮濕空氣里發酵成令人窒息的沉默。
"行吧行吧！"
他突然啐了口帶血的唾沫，金屬槍托狠狠砸在王建國肩頭，力道卻比方才輕了三分。
"今天算你們命大！"
刀疤臉故意將聲音提得極高，好讓院落里的小弟們听得真切。
"帶著這兩個廢物立刻滾！從今天起，夜市方圓十里，見你們一次剁一次！"
他猛地扯過王建國的衣領，腐臭的呼吸噴在對方臉上︰
"敢把今天的事說出去半個字......"
話音未落，掌心金條的涼意突然漫上心頭，讓他的威脅生生卡在喉嚨里。
最終只是狠狠推了一把，看著王建國踉蹌著撞向木柵欄︰
"滾！別讓我再看見你們！"
王建國的脊背還抵著冰涼的磚牆，冷汗浸透的襯衫緊貼後背，雙腿卻已經不受控地微微發顫。
他強撐著站直身體，抱拳的雙手在夜風里抖得厲害︰
"多謝趙哥高抬貴手！大恩大德，來日......"
話未說完，刀疤臉已經不耐煩地轉身，皮靴碾過滿地碎瓷片的聲響像無數鋼針扎進耳膜。
後院里驟然響起鐵鏈拖曳的嘩啦聲。
刀疤臉對著圍聚的混混們狠狠一甩頭，額前碎發掃過猙獰的疤痕︰
"還愣著干什麼？"
他刻意將揣著金條的口袋拍得震天響，金屬踫撞的悶響讓幾個小弟瞬間瞪大了眼楮。
"收家伙！今晚的事兒，誰要是敢多嘴半個字——"
話音未落，寒光一閃，匕首已經釘進離楊懷喜耳朵半寸的棗樹上，驚起滿樹枯葉簌簌而落。
被按在泥地里的豆兒最先獲得自由。
她踉蹌著爬起來，膝蓋在碎石上蹭出兩道血痕，卻顧不上疼痛，跌跌撞撞撲向楊懷喜。
混混們罵罵咧咧地散開，有人臨走還不忘踹翻牆角的陶罐，破碎的瓷片濺在王建國腳邊，劃破了他的布鞋。
夜色里，遠去的腳步聲漸漸混著火車的鳴笛消失在巷尾。
王建國這才發現自己咬破了嘴唇，鐵銹味在舌尖蔓延。
他沖向癱倒在地的楊懷喜，卻見他胸前的粗布衣料已經被血浸透，麻繩勒出的傷口還在汩汩滲血，昏迷中仍保持著被按壓的扭曲姿勢。
"楊兄弟！楊兄弟！"
王建國單膝跪地，顫抖的手指探向對方頸動脈。豆兒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縫里還嵌著泥污︰
"先......先止血！"
她轉身在滿地狼藉中翻找，終于摸出塊還算干淨的布條，卻在看見楊懷喜血肉模糊的手腕時，猛地別過臉去，肩膀劇烈地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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