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胡說!血口噴人!”他用盡力氣反駁,但聲音干澀無力,連他自己都不信。
周允冷笑一聲,都懶得再看他。
“信不信,你們自己心里清楚。”周允對著那些士兵說道。
“我周允,乃大乾先皇嫡子,天家正統。女帝篡位,我被迫流亡草原。”
“我來草原,不是為了搶你們的地盤,殺你們的人。”
“我是要聯合所有不滿大乾暴政,不滿鳳琴刖倒行逆施的草原部落,光復大乾,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跟著我,你們是為自己,為草原,為子孫後代博一個前程!”
“跟著王烈這樣的敗類,你們只能當炮灰,當叛徒,死無葬身之地!”
周允的話,擲地有聲。
那些蔑兒乞士兵面面相覷,眼神中的迷茫漸漸被一種新的情緒取代。
有憤怒,有羞愧,還有一絲……希望?
“撲通!”
一個離得近的士兵,扔掉了手里的彎刀,跪了下來。
“我……我降了!”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我們也降!”
“我們願意追隨端王爺!”
“殺了王烈這個叛徒!”
越來越多的蔑兒乞士兵放下了武器,跪倒在流沙邊緣的堅實土地上,選擇了投降。
大勢已去。
王烈癱在地上,泥沙糊了滿臉,只剩下一雙眼楮,死死盯著馬背上的周允。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輕蔑和算計,而是淬滿了毒汁的怨恨。
“周允……你……你好毒的心腸!”
他嗓子啞得像破風箱,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
“你不得好死!像你這種玩弄陰謀詭計的小人,遲早有一天,會被天打雷劈!尸骨無存!”
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卻被旁邊一個士兵用槍托狠狠砸在背上,又趴了回去。
“噗!”
一口混著泥沙的血沫吐了出來。
“老子……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詛咒你……詛咒你眾叛親離!死無葬身之地!”
周允只是平靜地看著他,眼神沒有一絲波瀾。
對這種敗犬的哀嚎,他連回應的興趣都沒有。
倒是旁邊的阿扎古麗,听著王烈的詛咒,柳眉倒豎。
但她沒有立刻發作,反而扭頭,看向周允。
火光跳躍,映在她明亮的眸子里,那里面沒有了之前的警惕和試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滾燙的,幾乎要溢出來的光芒。
這個男人!
這個看似文弱,卻能談笑間布下如此殺局的男人!
他算計人心,利用地利,把王烈這頭老狐狸玩弄于股掌之間。
他揭露王烈是大乾走狗,一句話就瓦解了敵人的軍心,讓那些剛才還喊打喊殺的蔑兒乞士兵,轉眼就跪地投降。
狠!
真是狠!
可這狠勁兒,落在阿扎古麗眼里,卻帶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草原上,強者為尊。
這種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智慧和冷酷,比單純的武力更讓她心驚,也更讓她……心動。
她看著周允那張在火光下顯得有些蒼白,卻異常俊美的側臉,心髒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她突然覺得,嫁給這個男人,或許……或許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刺激,最正確的決定!
周允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側頭看了她一眼。
阿扎古麗迎上他的視線,非但沒有躲閃,反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笑容野性而熾熱。
“周允,你這招‘請君入甕’,玩得可真漂亮!”
她語氣里的贊嘆和興奮,毫不掩飾。
周允微微挑眉,沒接她的話,目光重新投向戰場。
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風沙似乎也小了一些。
彌漫的血腥味和焦臭味,卻更加濃烈。
流沙區域,已經徹底平靜下來。
除了少數還在發出微弱**的重傷者,大部分要麼被流沙吞噬,要麼被箭矢射殺,要麼被火焰燒死。
場面慘不忍睹。
而在流沙區域的邊緣,黑壓壓跪倒了一大片蔑兒乞降兵。
他們低著頭,武器扔在身前,臉上混合著恐懼、茫然和劫後余生的慶幸。
“蕭影。”
周允開口。
“清點人數,收繳兵器。”
“受傷的,還能救的,簡單包扎一下,帶走。”
“至于那些……”
他看了一眼流沙坑里堆疊的尸體。
“……等我們走了,讓這片鹽湖,給他們一個歸宿吧。”
蕭影點頭,立刻轉身,開始有條不紊地發布命令。
周允的士兵們動作迅速,開始上前收繳降兵扔下的武器,將他們分批看管起來。
幾個懂些醫術的輔兵,提著簡易的藥箱,開始檢查那些受傷降兵的傷勢。
還能動的,草草包扎。
傷勢太重,眼看活不成的,直接放棄。
戰爭,就是這麼殘酷。
沒有那麼多憐憫。
阿扎古麗看著那些被篩選出來的傷兵,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數千降兵,眉頭皺了起來。
“周允,這些人……你真打算留著?”
她走到周允身邊,壓低聲音。
“這可是幾千張嘴!而且是蔑兒乞的人,王烈的手下,剛跟我們打生打死,靠得住嗎?”
“留著他們,就是留著禍害!”
“不如……”
她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周允搖搖頭。
“現在殺他們,容易。”
“但殺了之後呢?”
“蔑兒乞部不會徹底消失,只會更加仇恨我們。”
“王烈是鳳琴刖的狗,但蔑兒乞的普通牧民和士兵不是。”
“我要的,不是一片充滿仇恨的廢墟,而是一支能為我所用的力量。”
他看著那些降兵,眼神深邃。
“這些人,剛剛經歷了背叛和死亡,正是軍心、士氣最低落,信仰最迷茫的時候。”
“王烈這個‘主心骨’倒了,還被釘上了‘叛徒’的標簽。”
“這個時候,只要給他們一條活路,再給他們一個新的‘效忠’對象,一個新的‘希望’……”
周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他們就會變成最听話的狗。”
阿扎古麗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看著周允,覺得這個男人腦子里裝的東西,跟她完全不一樣。
殺人,她懂。
征服,她也懂。
但這種把人心算計到骨子里的手段,她覺得有點……可怕。
“可……可是,他們畢竟是蔑兒乞人……”
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知道。”
周允點頭。
“所以,需要篩選,需要整編,需要……徹底打碎他們原來的歸屬感。”
“王烈,就是最好的工具。”
他看向被士兵死死按在地上的王烈。
“把他押回去,好吃好喝供著。”
“暫時,他還不能死。”
“我要讓所有蔑兒乞人,看看他們曾經的首領,是如何卑躬屈膝地活著的。”
“我要用他來告訴所有人,背叛草原,給大乾當狗,是什麼下場。”
阿扎古麗打了個寒顫。
殺人不過頭點地。
周允這招,誅心!
天色大亮。
戰斗徹底結束。
清點結果很快出來。
蔑兒乞部此次夜襲,出動近萬人,最終活著跪在地上的,只剩下不到四千人。
其余的,要麼葬身流沙,要麼死于箭火。
戰馬損失更是不計其數。
而周允這邊,依靠地形和戰術優勢,傷亡極小。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碾壓式的勝利。
繳獲的兵器、甲冑堆積如山。
四千多名驚魂未定的蔑兒乞降兵,被分開關押看管。
王烈,這位曾經的蔑兒乞首領,如今像條死狗一樣,被繩捆索綁,塞住了嘴,單獨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