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扎進每個還在掙扎的蔑兒乞士兵耳朵里。
“狠毒?”周允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那笑意卻半點溫度都沒有。
“王烈,你帶著人,想趁夜摸進我的大營,屠戮我的士兵,那個時候,你怎麼不覺得自己狠毒?”
“你魚肉牧民,搶奪部落,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那個時候,你怎麼不覺得自己狠毒?”
“現在,你技不如人,成了甕中之鱉,倒有臉說我狠毒?”
周允的聲音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在流沙中絕望呼號的士兵。
“你們這些人,跟著這麼一個首領,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圖什麼?”
“圖他帶你們吃香的喝辣的?還是圖他帶你們去送死?”
這話一出,流沙地里的蔑兒乞士兵們,不少人臉上露出了復雜的神色。
恐懼,絕望,還有一絲……被點醒的怨恨。
“王烈!你個天殺的!把我們往死路上帶!”一個半截身子陷進沙里的士兵,用盡力氣嘶吼。
一時間,咒罵王烈、哭喊求饒的聲音,此起彼伏。
人到了絕境,什麼忠誠,什麼勇武,都比不上活命重要。
尤其是當他們發現,自己拼死效忠的首領,不過是個把他們當炮灰的蠢貨時。
王烈听著那些曾經對他唯唯諾諾的手下,此刻的咒罵,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想反駁,想怒罵,可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感覺腳下的沙子,正一點點把他往下拉,冰冷,絕望,窒息。
“首領!首領!我們護著你沖出去!”幾個還圍在他身邊的親信,雖然也是自身難保,但還算忠心,試圖架起王烈。
“沖?往哪兒沖?”王烈慘笑一聲,眼神呆滯地看著周圍。
四面八方,都是周允的人,弓上弦,刀出鞘,虎視眈眈。
腳下,是吃人的流沙。
天上,是催命的箭雨。
這他娘的就是個死局!
“噗嗤!”一支冷箭不知道從哪里射來,正中一個試圖拉扯王烈的親信咽喉。
那親信眼楮瞪得溜圓, 兩聲,栽倒在流沙里,很快就被吞沒了。
剩下的幾個親信嚇得一哆嗦,剛升起的一點勇氣,瞬間煙消雲散。
就在王烈心如死灰,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流沙徹底吞噬的時候。
一道黑影,比風沙還快,比夜色還沉,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邊。
王烈甚至沒看清對方是怎麼過來的。
只覺得脖子上一緊,一股大力傳來,他整個人就像小雞崽一樣被提了起來。
緊接著,他感覺自己雙腳離開了那要命的流沙,被人拖著往堅實的地面拽。
是蕭影。
他出手快如閃電,幾下兔起鶻落,就從流沙邊緣,把已經失魂落魄、幾乎放棄抵抗的王烈給撈了出來,然後像扔破麻袋一樣,扔在了地上。
整個過程,干淨利落,沒半點多余的動作。
王烈趴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著,貪婪地呼吸著空氣,剛才那窒息的感覺太可怕了。
他抬頭,就看到周允騎著馬,不緊不慢地從沙丘上下來了,停在他面前不遠處。
居高臨下,眼神平靜,就像在看一只無關緊要的螻蟻。
“王首領,這流沙底下,滋味如何?”周允淡淡開口,聲音里听不出喜怒。
王烈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只發出一陣沙啞的 聲。
他現在腦子里一片空白,剛才的雄心壯志,現在的階下之囚,這反差太大了,他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
“蕭影,讓他們停手。”周允看都沒看王烈,對著旁邊的蕭影吩咐道。
蕭影一點頭,做了個手勢。
漫天的箭雨,漸漸停了。
那些還在流沙中掙扎的蔑兒乞士兵,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他們驚疑不定地看著沙丘上的周允,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接下來要做什麼。
阿扎古麗帶著狼騎衛,也從另一側沖殺完畢,回到了周允身邊。
她渾身浴血,手里的彎刀還在滴答滴答往下淌血,但那雙大眼楮里,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周允,這些雜碎怎麼處置?要不要老娘帶人下去,一個個結果了?”阿扎古麗揚了揚下巴,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對她來說,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周允搖了搖頭。
“殺降不祥。”他聲音不大,但足夠讓周圍的人听清楚。
他目光轉向流沙地里那些殘存的蔑兒乞士兵,揚聲道︰“蔑兒乞的兄弟們听著!”
“你們的首領王烈,已經被我生擒!”
隨著他的話,蕭影一把揪起王烈的頭發,讓他那張沾滿泥沙和絕望的臉,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嘩——”
殘存的蔑兒乞士兵們發出一陣騷動。
他們的首領,真的被抓了!
“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周允的聲音再次響起,清晰而有力。
“放下兵器,跪地投降,可活!”
“負隅頑抗者,下場就跟這流沙一樣,死路一條!”
“你們自己選!”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風沙還在呼嘯,還有流沙區域里,偶爾傳來的瀕死者的**。
那些還能動的蔑兒乞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充滿了猶豫和恐懼。
投降?
給這個把他們打得這麼慘的年輕人投降?
可不投降,又能怎麼樣?
首領都被抓了,他們這點殘兵敗將,除了死,還能有什麼下場?
“我再告訴你們一件事。”周允似乎看穿了他們的心思,繼續說道。
“你們這位王烈首領,可不是什麼真心為你們蔑兒乞部謀福祉的好人。”
“他是大乾女帝鳳琴刖安插在草原上的一條狗!”
“他勾結大乾,出賣草原部落的利益,換取大乾對他的支持,這才坐穩了蔑兒乞首領的位置!”
“你們跟著他,就是跟著大乾的走狗賣命!就是背叛草原的長生天!”
周允這番話,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塊巨石,激起了千層浪!
“什麼?王烈是大乾的走狗?”
“怪不得……怪不得他總跟大乾那邊眉來眼去的!”
“他娘的!我們被騙了!”
“原來我們一直在給大乾人賣命!”
那些蔑兒乞士兵,本就對王烈一肚子怨氣,現在听到這個消息,更是群情激奮。
草原漢子,最恨的就是叛徒和內奸。
王烈癱在地上,听到周允的話,臉色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