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白瑪帶著幾十個精挑細選的狼騎衛,悄無聲息地摸了出去。
他們身上披著跟鹽堿地顏色差不多的斗篷,腳上纏著厚厚的布,盡量不發出聲音。
每個人都牽著一兩只羊。
這些羊,看著有點蔫巴,身上有些地方涂著紅色的藥膏,看著就像是長了可怕的紅疹。
“記住路線。”白瑪壓低聲音,“找到蔑兒乞取水的井,把羊趕過去。”
“不要讓人看見,但要讓羊的痕跡留下來。”
“有幾只,趕到井邊,想辦法讓它們‘死’在那兒。”
狼騎衛們點頭,眼神里帶著狼一樣的冷厲。
他們對這片地形很熟悉,避開巡邏,利用夜色和風沙做掩護,無聲無息地朝著黠戛斯指出的那幾口水井摸去。
最近的那口井,離王烈營寨不太遠,守衛相對多一些。
白瑪帶著一個小隊,繞了個大圈,從上風口摸近。
他們遠遠地看見幾個蔑兒乞士兵在井邊,有的坐著打盹,有的無聊地聊天。
白瑪做了個手勢,幾個人牽著“病羊”,從側面慢慢靠近。
羊很听話,被趕著慢慢往前走。
它們身上紅色的“疹子”,在月光下看著有點兒滲人。
幾只羊被趕到了離井不遠的地方,白瑪又做了個手勢。
幾個狼騎衛拿出帶著倒鉤的長繩,悄悄地勾住其中幾只羊的脖子,用力一拉。
羊沒有慘叫,只是身體抽搐了幾下,倒在了地上。
它們身上的紅色藥膏,在地上蹭出了顯眼的痕跡。
剩下幾只羊,被趕到了更靠近井邊的位置,然後被處理掉。
一切都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沒有發出任何大的聲響。
白瑪帶著人迅速撤離,消失在夜色中。
黑風鹽湖邊上那幾口水井,天蒙蒙亮的時候,去取水的蔑兒乞兵就發現不對勁了。
“哎喲!這是啥玩意兒!”
一個士兵指著井邊兒地上那幾只死羊,嚇得往後蹦了一步。
羊身上有些地方紅得嚇人,跟爛了一樣,地上還蹭著血糊糊的印子。
“瘟……瘟羊?”
另一個人臉色煞白。
草原上最怕這個,牲口要是得了瘟病,那是一片一片死,誰也跑不了。
“快!快去報告首領!”
消息跟長了翅膀似的,很快就傳開了。
營寨里本來就人心惶惶,這下更亂了。
“听說井邊兒死了好幾只羊!”
“羊身上都爛了!紅紅的!”
“是不是瘟病啊!”
“完了完了,咱們喝的水不會有問題吧?”
“肯定是周允那小王八蛋干的!他使陰招下毒了!”
恐慌情緒跟野草一樣瘋長,誰也沒心思去想羊是怎麼死的,就覺得這水不能喝了,營寨里要出大事兒了。
幾個膽大的士兵跑去看,回來後臉色更難看。
“那羊死得怪,身上爛,嘴里還有血沫子……”
“地上還有紅印子,看著就邪門!”
“這水……咱們昨晚還喝了呢!”
越說越怕,越怕越亂。
有人趕緊跑去首領王烈那兒報告。
王烈昨晚興奮得睡不著覺,手里把玩著那幾個羅盤,心里頭盤算著怎麼給周允來個狠的。
听到親信來報,說井邊兒死了幾只羊,得了怪病。
他本來正琢咐著怎麼仿制羅盤,听了這事兒,眉頭一皺。
“羊?死了幾只羊就大驚小怪的!”
他有點不耐煩。
“首領,那羊身上……身上長滿了紅色的爛瘡,看著怪嚇人的,地上還有紅印子。”
親信小心翼翼地說。
“而且……而且兄弟們都說,可能是瘟病,怕是水源被周允那小子給下毒了!”
“下毒?!”
王烈一听這話,眼楮瞪圓了。
但他不是怕水被毒了,而是氣有人把這事兒往周允身上扯,這不是長自己威風,滅敵人志氣嗎!
“放屁!”
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羅盤都跳了一下。
“什麼瘟病!什麼下毒!幾只野羊死在外面,也值得你們這樣鬼叫鬼叫的!”
“周允那小雜種,就會使這些下三濫的招數嚇唬人!真有本事,他怎麼不帶兵打進來!”
“別在這兒胡說八道!誰再敢傳這些亂七八糟的謠言,老子剁了他的舌頭!”
“去!把那幾只死羊拖遠點埋了!把井邊兒沖洗干淨!不許再提這事兒!”
他吼得嗓子都快冒煙了,把親信罵了個狗血淋頭。
親信嚇得灰溜溜地跑了,趕緊去處理那幾只羊。
王烈重新拿起羅盤,又恢復了得意勁兒。
“哼,瘟病?下毒?雕蟲小技!”
他轉頭看向帳篷角落里,幾個工匠正被雪狼衛看著,一臉緊張地敲敲打打,旁邊放著從周允斥候身上搜來的羅盤。
“怎麼樣了?仿出來沒有!”
王烈吼了一嗓子。
一個工匠趕緊跑過來,戰戰兢兢地說。
“首領……這東西……這東西精巧得很,里頭還有個小小的針,總是指著一個方向……”
“廢話!老子知道它指著方向!老子問你能不能仿出來!”
王烈心煩。
“能……能仿,就是慢點兒,這銅要打磨得極細,里面的東西也得慢慢試……”
“快點給老子仿!日夜不停!仿出來越多越好!”
王烈瞪著他們。
“還有向導!把這附近熟悉地形的向導都給老子叫過來!”
很快,幾個灰頭土臉的向導被帶了進來。
王烈指著桌上的羅盤。
“你們看看這東西!它能指路!”
向導們好奇又畏懼地看著這個小小的銅盒子。
“現在,你們配合這寶貝,給老子看看,從咱們營寨出去,有沒有能繞開周允大營,直接摸到他們側翼或者後方,又不容易被發現的路!”
“要最隱秘的路!最好是晚上行軍,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的!”
向導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黑風鹽湖周圍,除了那條官道,其他地方都是鹽堿灘、沼澤、沙地,哪有什麼好走的路?
但王烈臉色難看,他們也不敢不找。
幾個人圍著地圖,又拿著羅盤比劃,嘴里小聲嘀咕著。
“首領,這邊兒……這邊兒過去,晚上風沙大,能擋住視線……”
“但這邊兒有片沼澤,得繞過去……”
“那片沙丘後面,有沒有可能藏兵?”
王烈听著他們的話,眼楮越來越亮。
有了這能指路的寶貝,再配合這些熟悉地形的向導,他感覺自己真能找出一條別人想不到的路。
“好!就按你們說的!多找幾條路!越隱秘越好!”
“給老子把路線確定下來!晚上!咱們就給周允那小子來個狠的!”
王烈越說越激動,仿佛已經看到了周允大營被他殺個片甲不留的場景。
他完全沒把那幾只死羊和可能的“瘟病”放在心上,只覺得那是周允黔驢技窮的把戲。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這邊熱火朝天地準備“暗夜突襲”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