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日記﹝歐楊﹞</br>第一百零六本。</br>扉頁︰</br>依慣例,每開新戲,以一手冊記之。此冊為《天半》專有。</br>劇中角色︰程岱青</br>——2017年,12月6日。</br>﹝日常•一﹞</br>夜戲。</br>葉狀態頗佳,精神足,氣質清。然靈動有余,穩重不足。新生代中當屬一流。作品單薄,疑似關系戶。</br>鄭功底深厚,台詞頗妙。</br>薛,戲油子。</br>時,老樣子。</br>褚,尚可。</br>﹝日常•六﹞</br>昨夜吸煙倒嗓,NG四次。實在不該。</br>﹝日常•十﹞</br>圍觀時與葉飆戲,可嘆後進努力派與天賦派差距一至于此!可理解時之惶恐,與葉對戲時,風采全無,步步被壓。若我是時,早退圈了。</br>葉來與我攀談,論及李益明對程岱青應是何等感情。我認為李應當既敬重且惋惜,甚至對其有爭取之意。畢竟程為國黨少有之清廉高尚者,葉身為赤,應對其有惺惺相惜之意。且程岱青性情迂腐,毫無城府,不善斗爭謀算,應不至勘破李之身份。戒備應少于他人。</br>葉不贊同,與我爭執,不歡而散。現將其原話轉錄如下︰</br>“正因為程岱青是高尚的,所以才可怕!陸懷章、諦听、白靖安這些人,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信仰只不過是他們撈取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手段,他們本身並沒有信仰——也就是說,都可以談。可程岱青視信仰為生命,在這樣的人面前,只要有一絲不慎,便沒有一點回旋的余地。”</br>“在陸懷章面前露出破綻,可以用官位和金錢堵住他的嘴;在白靖安面前露出馬腳,可以用恫嚇和威脅封住他的嘴;在諦听面前露出尾巴,可以利用他與其他人的仇恨和矛盾禍水東引。而對于程岱青,李益明沒有任何辦法。”</br>“正因如此,若我是李益明,我最警惕的人不會是諦听,而會是程岱青。並且,一旦有機會,我第一個就要殺了他。”</br>我問葉︰“難道這樣的人不值得一絲敬重?”</br>葉說︰“值得很多。第一個扳倒他也是一種敬意。”</br>我說︰“程岱青清廉得像赤黨守門員,難道不是與李益明志同道合?”</br>葉說︰“根本道路不同,談何志同道合?換言之,如果是你,會希望自己的敵人個個兩袖清風、鐵板一塊,還是個個酒囊飯袋、官迷財迷?”</br>我說︰“我以前也拍過諜戰劇,對于程這樣的角色,以往的劇都以拉攏為先。”</br>葉說︰“那是編劇發昏。若程岱青的理想是為國民謀取幸福,看見國府這副熊樣,早該要麼棄暗投明、要麼憂憤避世、要麼肅清官場然後在斗爭中被算計致死。如今他既然仍太太平平在第九局供職,說明在他眼中,信仰的虛體大于百姓的實體,國府的穩定大于百姓的安樂。這樣的人對信仰的執著程度已經超越了道德底線,拉攏他完全是蠢事一樁。”</br>葉長篇大論,甚至爆了粗口。這令我頗感有趣。葉平日在片場對人處處尊重,時時禮貌,如同假人。听到她罵髒話還是第一次。急了。</br>我說︰“我的觀點,至少還可以找出以往的諜戰劇作為論據。你的論點呢?論據在哪里?”</br>葉想了半天,漲紅了臉對我說︰“我以前看過一個故事,一個老人在大海上捕到了一條魚,那條魚非常聰明頑強,老人由此對它產生了崇高的敬意……然後更加想殺了它。”</br>簡直荒謬!</br>﹝日常•十一﹞</br>與葉爭辯不下,去找徐、鄭二人評理。徐支持我,鄭支持葉。鄭老漢偏心他這學生也非一日兩日。</br>我與葉無法說服對方,最終按照彼此的版本各演一版,由成片效果裁決。徐與鄭又大吵一架,片場喧嘩不已。</br>葉精力充沛,演兩遍狀態仍未下滑。對話時咄咄逼人,險些招架不住。我其實站得腰疼,但不想在葉面前露怯,忍耐良久。</br>時旁觀我二人演戲。我問其哪個版本更好,他對我說葉初版本更好,但我這一版也不差。我笑他和稀泥,他終于對我說了實情︰他認為,若是黎如晦,肯定會像我說的那樣爭取程岱青;但那樣,《天半》在第十集就會大結局——因為程岱青一定會把黎如晦給抓起來。</br>時的話令我醍醐灌頂。我去找葉道歉,葉問我為什麼突然會改變主意,我將時的話轉述給她。葉頗感慨,認為自己“在語言藝術方面還需要精進”。</br>﹝戲中札記﹞</br>李益明是最陰險狡詐的敵人,但在程岱青眼中,只不過是一個蹩腳的小賊罷了。甚至因為只是偷些東西,不貪不搶不濫殺無辜,已經比其他的第九局成員好了太多。</br>(劃去,內容模糊不清)</br>總而言之,程岱青對李益明的態度,應較第九局其他人親近一些。此外,對李益明越好,程死去時,前後差異更大,爭論度與討論度也更高。</br>葉演技太活,走位靈動,表現過于吸楮。需時刻提防被她搶戲。</br>薛已經進入狀態,不再做戲油子了。這很好。</br>褚自新,有些天賦,雖不如葉,卻好過時。</br>時,可惜,可嘆。</br>﹝日常•十五﹞</br>徐與我打招呼,讓我不要與葉說話。問及原因,徐帶過不提。</br>葉與我無情分,導演所說,照做就是。後一打听,徐對整個劇組的成員都打過招呼。</br>葉與他有什麼仇?</br>﹝日常•十六﹞</br>原來是孤立入戲法!徐瀚文還是這麼鑽牛角尖。可嘆老鄭平日里總把他那學生掛在嘴邊夸獎,竟然也對這事不聞不問,听之任之。</br>我與葉無情分,犯不著為了她得罪導演。只是葉在劇組坐立難安的模樣實在可憐,年輕姑娘,第一部女主戲便遇到徐瀚文這匹牲口。徐瀚文和高三伏那一代導演,總愛用這些手段。</br>葉對劇中角色常有驚人見地,令我受益匪淺。不能與她攀談,實在是大損失。</br>﹝日常•二十﹞</br>半夜吸煙,遇見葉在劇組一個人排練那場遲遲未過的戲。真想對她說出實情。但是罷了。</br>﹝日常•二十四﹞</br>時在片場對葉照拂頗多。他以前那些事我也略有耳聞,沒天賦的演員,常常走這些邪門歪道。難不成又想老調重彈?</br>閑談時,我有意試探︰你是不是入戲太深了?總覺得你對葉初有些特別。</br>時笑答︰“沒這回事。”</br>葉是近些年少有的像些樣子的演員,被時耽誤,太可惜。我無法勸阻,只能道︰“前天我還看見你給葉初帶早餐,還給她買了一把專用的特大號椅子和進口潤喉糖。”</br>時說,那是因為他不知道葉初喜歡什麼東西,只能買這些最實用的東西。葉初從不輕易流露出喜好。</br>我說︰“我替你去問問?”</br>其實我不是想問葉喜歡什麼東西。葉對程岱青的見解很有趣,我有兩個問題想問她。但徐瀚文最近已經著了魔,非要全劇組孤立葉,只有時才能對葉說話。我想借著打探消息的由頭,與葉探討一下程岱青的問題。如果徐瀚文發病,推到時身上也好。</br>但時拒絕了。時說,葉初不會對任何人說真話的。</br>我不知道葉初為什麼會給時這樣的印象。葉面對我時,相當坦誠,侃侃而談。難道葉對我說話時的姿態也是演出來的?那這孩子便太可怕了。</br>我忍不住說︰“其實,你何必觀察葉初喜歡什麼呢?只要記住李益明喜歡什麼便足夠了——戲里戲外,總要分得清楚些。”</br>時臉上露出悲哀的神色。我想,我觸到了他的痛處。</br>﹝日常•二十六﹞</br>葉從映世獎頒獎典禮回來了。比以前更沉穩,看著也不那麼伶仃了。</br>徐對此很不滿意。鄭罵他貪心不足蛇吞象。虛偽的老貨。</br>我何嘗不虛偽?</br>齊鳴老師來到了劇組,對葉多有維護。齊鳴老師年高德劭,徐收斂了些。這欺軟怕硬的癲子。</br>與海上客老師談天。海上客老師看了葉初以往的錄像,說這孩子很奇怪,明明氣色看起來不大好,看身子骨,又似乎很健康。</br>海上客老師說,葉初的面相也奇怪,五分福氣,五分薄命氣。不過很有表現力,生來就該在戲子這行當里受苦。</br>﹝日常•二十七﹞</br>妙極了!戲樓這場戲,堪稱杰作!</br>薛私下對我說,別看他那場戲全程笑呵呵的,其實汗都濕透了衣裳。</br>褚自新私下對我說,他沒接住葉那場戲,很懊惱。</br>褚自新的擔憂實在多余,其實他接住了,只是面對葉很沒有信心。</br>先前判斷葉是關系戶,有失考慮。日記中道歉一句。</br>﹝日常•二十九﹞</br>時與葉交往日益密切,看來葉又要走上老路。可嘆,這樣鐘靈毓秀的演員,難道也難逃王覓雲、林茵那樣的下場?</br>我暗中提醒了葉幾句,葉充耳不聞。女人是感情動物,本以為葉不是,看來也難逃此定理。</br>﹝日常•三十三﹞</br>在林間偷偷吸煙,不慎撞見葉與時在林間散步談話。言談間似乎提及“過去”“無法克制”“救救我吧”,葉還說“其實我也一樣”。一樣什麼?</br>時似乎牽起了葉的手,葉將手抽走,說“現在還不是時候”。時于是摘了一片草葉,讓葉握住一端,自己握住另一端,兩人緩緩遠去。</br>看來兩人多半已經交往。實在可惜。</br>我一時惆悵,又多抽了一根煙。</br>﹝日常•五十三﹞</br>時這瘋子,也不怕在雪地里凍出好歹來。難道只是為了讓葉入戲?</br>我將這句話問了。時沉默良久,最後道︰“是為了讓我入戲。”</br>真是咄咄怪事,時演的是一具死尸,化妝也有同樣的效果,入什麼戲?</br>﹝日常•六十九﹞</br>終于殺青。心中悵惘不舍。《天半》實在是難得的佳作。</br>葉哭了,時攬著她的肩小聲安慰。葉似有感動之色。可憐她還不知道兩人的關系已進入倒計時。</br>﹝日常•七十四﹞</br>補錄。</br>﹝日常•八十二﹞</br>終于開播!</br>﹝日常•八十四﹞</br>收視破三。</br>﹝日常•八十六﹞</br>收視破五。</br>﹝日常•九十﹞</br>收視停在六點九左右浮動,心焦。</br>﹝日常•九十九﹞</br>收視破七!終于!(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