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是戶部司派發鹽引的截止日期。
這一天早朝，楚昊遠遠看到朝官隊伍前方的成謹，眉頭微聳，心中恍然。
算算日子，成謹被罰禁足十五天時間已經到期了啊……
許是有所感應，成謹回過頭來，迎上楚昊的目光，嘴角微微上翹。
剛剛看清楚成謹頭上透明框框，就听龍椅上弘業帝提到了他的名字。
“戶部司郎中何在？”
楚昊連忙小跑出來，跪伏于地，“微臣戶部司郎中楚昊，叩見陛下。”
“嗯，朕記得今天是鹽引派發最後的截止日期，差事辦得怎麼樣了？”
“托陛下洪福，微臣攜同戶部司同僚日夜忙碌，總算不負聖恩，鹽引派發一切順利。
微臣采取納糧換引的方法，至今已經籌得一百五十萬石糧，正在陸續運往歷陽郡用來賑災。
其余鹽商納捐糧食，最多十天，也將全部運到戶部收儲。”
“好！”弘業帝聞言大喜。
鹽引派發順利，而且還同時解決了歷陽郡災民的問題，更重要的是，他已經得到消息，最近兩天，為了納糧一事，各大世家各顯神通，明爭暗斗，其中尤以丹陽呂氏和陳留謝氏之間最為明顯。
“楚卿，朕曾經承諾過，只要你把鹽引一事辦好，朕會給予嘉獎，諸卿以為如何？”
話音剛落，成謹即刻出班。
“啟奏父皇，兒臣這些日子雖然足不出戶，但也听說了鹽引派發一事，楚大人辦得相當漂亮。
據兒臣所知，到今天早上，楚大人就利用納糧換引這個方案，為朝廷足足籌得了二百三十多萬石糧。
除去支援歷陽郡災民之外，還為戶部多籌得了至少八十萬石糧。
由此可見，楚大人的確能力非凡，如此能臣，區區一個五品戶部司郎中，實在太委屈了他。
如今戶部左侍郎之位一直久懸，兒臣建議，由楚大人接任此位，以彰聖恩。”
弘業帝聞言暗暗欣慰。
楚昊和成謹之間暗中不和，他這個皇帝又怎麼會沒有察覺？
如今成謹不但沒有給楚昊下絆子，還為他說話。
看來，罰他禁足這半個月，的確有所成長。
成謹說完，成殷也站了出來，“父皇，兒臣贊同二皇兄的提議，楚大人雖然資歷有所欠缺，但能力不凡，可堪此任。”
楚昊是他的人，又在鹽引派發一事上暗中相助，使丹陽呂氏取得先機，當然希望楚昊能更進一步，以便將來給他提供更大的助力。
反倒是呂不凡有些懵了。
他早已暗中投靠了二皇子，卻沒想到成謹此刻卻偏幫楚昊，如果楚昊真的坐上左侍郎的位置，他在戶部甚至連楚昊的地位都不如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注意到了成謹暗中瞥向他的目光。
腦中靈光一閃，瞬間明悟！
“陛下，剛才二殿下提到，戶部司如今已經籌到了二百三十多萬石糧了。
按照楚大人在戶部司外面張貼的公告，納糧兩石可換一鹽引。
也就是說，到今天早上，戶部司要兌給鹽商至少一百一十五萬張鹽引。
可據微臣所知，朝廷每年只有一百萬張鹽引的份額啊。
現在超出那麼多，微臣想知道，到時楚大人拿什麼給鹽商？”
一語驚醒夢中人。
呂不凡說完，很快又有大臣相繼站出來附和。
“是啊陛下，我朝每年在民間販售的食鹽數量基本固定，消費量就在一百萬引左右。
如今楚大人提出個納糧換引方案，一下子籌得那麼多糧食，朝廷如果不按規定兌以鹽引，必將失信于鹽商。
可一旦兌了鹽引，民間百姓也消費不了那麼多鹽哪。
屆時市面上食鹽滯銷，鹽價必跌，不但朝廷鹽稅有損，就連鹽商利益也將會受到影響。
萬一因此鹽商鬧將起來，豈不是貽禍無窮？”
“沒錯，陛下，楚大人貿然修改鹽引派發方案，造成鹽引大量派發，不但無功反而有過，臣認為應予嚴懲！”
柳長庚見狀，連忙站了出來。
“陛下，鹽引派發方案一事，楚大人的確考慮欠周。
但楚大人也是考慮到歷陽郡賑災糧籌集困難，為了替老臣著想，所以才想到這個納糧換引的辦法，以至于鹽引超發，給陛下造成困擾。
老臣願與楚大人一起，接受陛下懲罰！”
呂不凡︰“尚書大人不必自責，此事條理清楚，分明就是楚大人辦事不力，理應獨自承擔責任嘛。”
龍椅上，弘業帝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眉頭也皺了起來。
他也沒有想到，楚昊這個納糧換引方案，居然鬧出了鹽引超發的隱患！
鹽引一旦超發，會有什麼後果，他再清楚不過了。
大夏每年食鹽消費量就那麼多，現在放出那麼多鹽引，勢必會滯銷，接下來就難免食鹽價格大跌。
如此一來，朝廷每年收繳的鹽稅少了不說，更麻煩的是，鹽商會利益大損，絕對會鬧起來的。
那些鹽商背後都站著各大世家，一旦這些世家合起伙來鬧，就算他這個皇帝也壓制不住啊！
“楚卿，你可知罪！”
楚昊茫然抬頭，“陛下，微臣不知。”
呂不凡從旁竄了出來，指著楚昊鼻子罵道，“楚大人，在陛下面前，你還要嘴硬？！
你身為戶部司郎中，又豈能不知道戶部司鹽引每年只能發放一百萬引。
可現在你卻超發了那麼多，因此引發的後果，由誰來承擔！”
楚昊淡然搖頭，“下官遺憾的是，那些鹽商納的糧太少，鹽引派發的還不夠。”
這話一說出來，滿殿皆靜。
呂不凡怔了下，繼而大怒，“楚大人，你還嫌麻煩不夠多嗎！
每張鹽引都標明了固定售賣區域，比如慶陽郡，每年只有兩萬引的食鹽消費量，多一引都會造成滯銷。
而我朝地域就那麼大，百姓就那麼多。
你超發那麼多鹽引，勢必會造成鹽價波動，鹽商不滿，到時誰來安撫！”
其余大臣紛紛點頭，就連柳長庚也不知該如何反駁。
弘業帝看向楚昊的目光則越發陰沉了。
迎著呂不凡挑釁的目光，楚昊鎮定自若道，“鹽引派發尚未結束，呂大人何以如此武斷，那些鹽商會不滿呢？”
“這——”
不再理會呂不凡，楚昊轉身施禮，“陛下把鹽引派發差事交予微臣，微臣保證盡心竭力，為陛下分憂。”
弘業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鹽引派發事關重大，朕相信楚卿會謹慎辦理，至于是賞是罰，容後再議。”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