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著糖畫,一個人慢悠悠漫步在街頭。
不經意間轉身時,手腕處一緊。
緊接著一道帶著哭腔、滿含激動的聲音傳入耳中——
“嗚嗚小姐,您可算回來了!茯苓這三年好想您!”
是茯苓。
三年前準備出去游歷的時候,姜初霽是準備帶上茯苓一起的。只是茯苓更想留在京城,她也尊重茯苓的意願。
茯苓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可性子還是和三年前一般風風火火。一見到自家小姐便緊緊抱住,哭得稀里嘩啦的。
姜初霽拿手帕替她擦了擦︰“我是回來了,不是死了,哭什麼?”
茯苓抽抽噎噎,邊哭邊說︰“奴婢,奴婢這是高興才哭的!”
這三年,小姐每次給夫人寄信,信末總會提及她。茯苓每次讀信,都是一邊想著小姐,一邊忍不住偷偷抹眼淚。
她自幼便與小姐一同長大,主僕情誼深厚,心里自然放不下小姐。只是當時想著夫人好不容易剛開啟新生活,身邊缺個貼心知底的丫鬟照應,這才決定留下,沒隨小姐遠行。
現如今夫人的點心鋪子生意興隆,夫人每日容光煥發,小姐也回來了。她也終于能回到小姐身邊了。
“我選定的那座宅邸,修繕妥當了嗎?” 姜初霽問道。
她的邑主府讓母親住下了,可那到底是皇室賞賜,限制頗多。再者,她生性愛自由,也沒打算一直與母親同住。
于是,半年前她便讓朱彪尋覓一座合她心意的宅邸買下,並趕在自己回南國前修繕完畢。下馬車前,她已經先讓沉舟先行前往宅邸查看情況。
“早就修繕好了,完全照著小姐喜歡的樣式來的!” 茯苓一听,瞬間來了精神,興高采烈地說道,“小姐,咱們這就回家吧!”
對茯苓來說,有小姐在的地方,便是家。
姜初霽帶著茯苓重新坐上馬車,馬車朝著宅邸的方向駛去。
待馬車在宅邸門外停下,姜初霽抬眸望去,只見府邸大門敞開著。
朱彪原本正焦急地在門外踱步等候,瞧見三年未見的小姐從馬車上下來,猛地深吸一口氣。雙腿好似有些發軟,連說話都不利索了︰“小,小姐……”
朱彪平日里辦事干練、言辭利落,極少有這般誠惶誠恐、手足無措的模樣,姜初霽不禁微微抬眸,問道︰“出什麼事了?”
朱彪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說道︰“小姐,要不……您還是自個兒進去瞧瞧……”
他不知道里面的情況要怎麼說,也不敢說。
姜初霽不明所以,跟著朱彪進了府邸。
行至正廳前方的院落,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沉舟高大的身影。
此刻他正佇立在一旁,周身肌肉緊繃,似在凝視著某個方向。
姜初霽還沒喚他,目光一轉,便看到院落中的一張四方桌旁,正坐著四個人。
墨池霄、蕭珩、裴妄,還有晏棄。
就在她現身的這一瞬,四個男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朝她射來。
……不是。
她知道裴妄和晏棄也都來了南國。
本來還打算休整幾天,再去見這些男人的。
但沒想到,他們四個會同時知道她回南國的消息,還直接來到了她的新宅邸,等著她回來。四個人竟撞到一起。
此時此刻,她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
——居然沒有打起來。
還是在有晏棄在的情況下。
過去三年,果然大家都成熟穩重了許多。
*
墨池霄知道,除了他,蕭珩、裴妄,還有東離國的那位攝政王,這三年一直都暗中盯著少女的動向。
只是他們彼此間心照不宣,互不干預。各自的勢力和手下都是在暗中保護她的安全,沒有人去打擾她。
一來,是他們都尊重她,也維護她想要的自由。
二來,是她說過,她想去玩,玩夠了三年後就會回來。
要是他們之中有誰插手讓她沒玩好,那三年後,可就不一定能見到人了。
如果說,三年前只有墨池霄知曉所有人的存在。
這三年過去,其他人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蕭珩已經登基為帝,卻後宮空虛,別說皇後,連個妃嬪都沒有。
裴妄在北鳴復國登基,情況和蕭珩一樣,也是不曾納一個妃嬪。
幾日前,在南國皇宮的那次會面,東離國那位隨性不羈的攝政王,初見墨池霄、蕭珩和裴妄,目光便如鷹隼般在他們身上一一掃過,隨後漫不經心地吐出一句︰“不過如此。”
他們所有人,都在等她回來。
所以,當來到這座宅邸,四個人撞到一起,墨池霄並不覺得意外。
畢竟她在信中告知他,她會在三月初五生辰這天回到南國,且會先回新購置的這座宅邸。
那她給其他人信上說的,應該也一樣。
姜初霽並不知道,在她現身之前,這四個男人已經有過了一場短暫且暗潮涌動的交鋒。
在場的四人,分別是南國的皇帝、北鳴的皇帝、東離國的攝政王,還有被視為南國暗樞的疏國公兼皇御司指揮使。
這四個人,無論單拎出哪一個,都足以撼動江山,攪動風雲,動搖當下這片大陸的局勢。
然而,今日這場交鋒無關他們的身份地位,他們純粹是以男人的身份,以傾心于同一人的男人身份,展開這場對峙。
蕭珩的視線率先掃過裴妄和晏棄,周身氣場仿若凝霜,語氣冷淡︰“她不會隨你們回北鳴或者東離。”
畢竟,倘若她有意留在北鳴或東離,過去三年游歷到那兩國時,就不會對裴妄和晏棄避而不見。
裴妄神色平靜,薄唇輕啟,聲音淡漠中透著幾分不容置疑︰“她也不會久居南國皇宮,成為你的皇後。”
話落,周遭空氣似都凝了一瞬。
裴妄與蕭珩對視,二人目光交匯間,早就了然同一件事。
她宛如天際翱翔的飛鳥,生來向往無垠蒼穹,無拘無束。
這般生性灑脫、行事全憑心意的女子,那重重宮牆、諸多規矩束縛的皇後之位,于她而言,不過是一座華麗的牢籠,鎖住的是她對自由的追逐。
裴妄不會強迫她留在身邊,蕭珩也不會。
晏棄神色慵懶,目光隨意地掃過眾人,忽然嗤笑一聲,像是根本不理解他們在執著些什麼。
“她要是會只鐘情一個人,或者只留在某一處,三年前,她就不會走。”
“有這個功夫,你們不如想一想,怎麼才能留住她的心,讓她覺得有我們就夠了。”
三年前,她走得太灑脫。這三年除了偶爾給他們寄信,也根本沒見過他們之中任何人。
往好了想,對他們,她都喜歡,所以一視同仁。
往不好了想……他們頂多是比外面那些鶯鶯燕燕,多了些從前的羈絆。所以有什麼好爭的,大家都一個地位。
不如一致對外。
也幸好,出去轉了一圈她還願意回來,也沒再勾了別的男人回來。
只有墨池霄沒有說話。
所有的情緒,都隱匿在那雙幽邃如墨的眼眸深處,讓人難以窺探分毫。
他不在意這些。
她回來,就夠了。
當然,當沉舟出現的那一刻,四個人即使沒說話,周身散發出的冷銳也是藏不住的。
和他們不一樣,她出去只帶了這護衛一個人,只有這個護衛三年來都陪在她身邊。
說不羨慕,不嫉妒,是假的。
沉舟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渾身氣場緊繃。他不關心這些人的身份,但覺得這些人聚在一起很危險,不知道會不會傷害到小姐,所以他會時刻警惕。
*
姜初霽打量了一圈,早知道就不告訴他們這個新宅邸的位置了。
不過,就算她沒說,他們也都查得出來。
早早晚晚,大家都要踫面。
今日都撞到一起,也好。
神色從容,莞爾一笑︰“你們都來了啊。”
男人們都在緊緊注視著她,目光熾熱得如同燃燒的火焰,仿佛都想要看看,她第一個會先到誰身邊。
這確實不太好辦。
不管先走向誰,都勢必會讓另外三人失落。
不過姜初霽向來擅長把自己覺得棘手的問題拋給別人。
于是,她剛往前走了兩步,腳下就踩到一顆石子,身體往前傾去︰“啊……”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在場的五個男人幾乎同時行動起來。離她最近的墨池霄佔了先機,先一步過來穩穩將她接住。
跌進了縈繞著熟悉檀香氣息的寬闊懷抱里。
墨池霄深吸口氣,語調低沉︰“有沒有受傷?”
蕭珩看向墨池霄的眼神鋒銳。
時至今日再回溯從前,那日在荷花池邊,墨池霄接住身中白梔子之毒而暈過去的她,將她抱起帶回長樂宮。那時,他就對她有了心思。
很好,第一個算打過招呼了。
“我沒事。”
姜初霽抬起頭,與墨池霄對視一眼,又悄悄輕撫他的掌心。
墨池霄一下就明白,她是故意要摔倒的。
姜初霽不著痕跡地從他懷里退出來,轉而極為自然地,朝著一旁氣場冷沉的蕭珩伸出手。姿態親昵,恰似三年前一般毫無保留地信賴︰“阿珩……”
猶如破冰,蕭珩立馬過來將她擁進懷中。低頭吻上她發間,喉結滾動,聲音里滿是壓抑的思念︰“……杳杳。”
“我回來了,”姜初霽在他懷中抬起眼,一雙清亮明眸像是蘊了無盡繁星,讓人沉溺其中,輕聲問道,“阿珩會生我的氣嗎?”
她說的,是眼下這種情況。
畢竟三年前,只有蕭珩以為,她身邊除了他只有蕭乾。
而現在,不算蕭乾,還有這麼多人。
只要對上這雙眼楮,心髒永遠會這樣熾熱跳動,又軟得一塌糊涂︰“……我永遠都不會生你的氣。”
裴妄走過來,朝著她伸出手。
蕭珩閉了閉眼,終究還是把她放開,任憑她又投入裴妄懷中。
“裴妄……”
“…我在,我在的。”
裴妄手掌撫上她的臉,用指腹摩挲著她的臉頰,眼底克制的眷戀幾乎要溢出來。
很好,就剩最後一個了。
姜初霽來到晏棄身前。
晏棄今日並未再戴那用以遮目的眼罩,日光毫無保留地傾灑而下,映照出他一雙異瞳,瑰麗非常,蠱惑人心。
她在信上說過,她欠他一個吻。
等下次見面,會還給他。
姜初霽朱唇未啟,晏棄卻眸光幽動,聲音低沉而暗啞,似從幽深古井傳來︰“……你知道的,這一刻,我已經等很久了。”
話語方落,他骨節分明的大掌順勢探出,穩穩攬住姜初霽縴細的腰身,動作強勢又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緊接著,在眾人目光的聚焦之下,他傾身向下,毫無顧忌地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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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篇全員好像有點長,分上下篇吧。
下篇就是全文完了,寫好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