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星把最後一根神經束接入培養艙，營養液漫過克隆體少女。
她蜷縮在艙底。
“呼吸，”萬星敲了敲艙壁，生怕她把自己憋死。
少女的胸腔立刻機械地起伏，幅度精準得如同量產的仿生人。
她確實是量產的克隆體。
這世上只能有一個蜂後，萬星選擇了她，那她就是原體。
控制台的監測屏跳動著參數，蜂群計劃的基因鏈正被蟲群孢子逐步改寫。
以萬星成熟的蟲群為前路，鋪設孕育蜂巢的道路。
萬星將一枚王蟲卵嵌入操作台的卡槽。
菌絲順著管線爬進培養艙，在少女的脊椎表面織出細密的紋路。
“疼……”少女的瞳孔突然收縮。
“忍著，”萬星調高認知干擾劑的流速，少女的眼皮立刻耷拉下來。
實驗室的排風扇發出低沉的嗡鳴，通風管里偶爾傳來菌毯蠕動的 聲。
閑著也閑著。
萬星靠在椅背上啃能量棒，碎屑掉進鍵盤縫隙。
她伸手去摳，卻帶出一團纏著血絲的金屬線。
大概是上次實驗體掙扎時扯斷的監測探頭還卡在縫隙里。
斯拉——
少女的指尖突然抽搐，在艙壁上劃出刺耳的刮擦聲。
“安靜，”萬星將半截能量棒扔向艙體，碎渣在營養液里緩緩下沉。
少女的睫毛顫動兩下，監測屏上的腦波曲線陡然拔高。
萬星皺眉調出之前的實驗記錄，發現克隆體的神經適配率始終卡在68％。
議會提供的基因模板有明顯缺陷，抑制器像一道鐵閘，把所有人性反應擋在閾值之外。
嘴上說著“完美”，實則是為了穩定和好操控。
她起身打開工具櫃，生銹的鉸鏈發出呻吟。
櫃底堆著幾管未開封的古神基因原液，標簽上的“高危”字樣被血漬糊成一團。
這可是好東西，如果不是它，萬星進化不成這副樣子。
萬星在進觀測站時，用菌絲掃遍所有的角落，發現了“好東西”。
“試試這個，”她將原液注入培養艙，熒藍色液體逐漸渾濁。
萬星不留情的操作干脆利落，畢竟她經歷過，不覺得難以忍受。
少女的喉嚨里溢出幼獸般的嗚咽，監測屏炸開一片血紅警告。
萬星面無表情地切斷痛覺傳感器，任由克隆體在艙內痙攣。
面對不是人類的存在，萬星升不起絲毫惻隱之心，少女再無害也是異形。
她的祖先讓舊人類滅絕，污染舊人類的基因鏈，讓現在的家伙在無盡的溯源中迷失。
五分鐘後，警告燈逐一熄滅，腦波曲線回歸死寂的平直。
就不該有太多的期待，不過是殘次品。
“廢物，”萬星踹了一腳培養艙，轉身去翻找備用基因模板。
角落里傳來塑料摩擦聲。
少女不知何時爬出了艙體，濕漉漉的防護服拖在地板上，正在翻撿垃圾桶里的試劑管。
居然還活著，萬星靠近她，回憶所有的知識案例，找不到類似的數據。
“回去，”萬星拎起她的後領，還活著那就繼續實驗。
作為克隆體，她本就是實驗的損耗品，萬星比第一育巢所有研究員都慈悲。
少女的指尖死死摳住一支空試管，關節迸出電火花。
萬星掰開她的手指，發現試管內壁粘著半片指甲蓋大的貼紙。
卡通蜜蜂圖案，邊緣已經褪色。
古老的回憶閃過萬星的眼眶，她見過類似的東西，在藍星上。
“哪來的？”
“櫃子…後面……”少女的瞳孔無法聚焦，但手指準確指向工具櫃底層的縫隙。
萬星蹲下身，從積灰的角落摸出一本巴掌大的記事簿。
塑封封面印著“實習生日志”，內頁夾著十幾張卡通貼紙。
角落用稚嫩的筆跡寫著︰“姐姐，生日快樂。”
萬星的人性被蟲群意識啃噬了大部分，她知道這份復古的紙質日志代表什麼。
但非人的身體給不了正確的反應。
監測屏突然發出嗡鳴，克隆體的神經適配率跳到了71％。
“你想當蜜蜂？”萬星把貼紙按在少女手背上，語氣像在哄幼兒園的小朋友。
“錯誤…記憶庫無此數據……”
“那就閉嘴。”
萬星將少女塞回培養艙，順手把卡通貼紙粘在控制台邊緣。
需要更多的刺激，萬星下了決心。
……
深夜的警報來得毫無預兆。
萬星被刺耳的蜂鳴聲驚醒時，發現克隆體正用額頭猛撞艙壁。
營養液混著血絲從裂痕滲出，監測屏上的腦波曲線瘋狂震蕩，宛如暴風雨中的海面。
“找死？”她啟動強制拘束程序，機械臂將少女的四肢釘在艙底。
“姐姐…疼……”少女的喉嚨里突然擠出模糊的音節。
你的姐姐早死了。
萬星的手指懸在認知干擾劑注射鍵上，停頓了兩秒。
她調出克隆體的記憶模塊日志，發現一段被加密的碎片數據正在反復讀取。
那是女王蜂抱著幼年妹妹看星空的全息影像，議會顯然沒刪干淨。
“好樣的，”她將王蟲卵碾碎在掌心，熒綠色黏液順著管線注入培養艙。
少女的慘叫聲被消音成電子雜波，咽喉深處的抑制器外殼悄然裂開蛛網紋路。
監測屏上的適配率開始緩慢爬升，72％、73％……最終停在79％的臨界值。
萬星把能量棒掰成兩半，扔了一半進培養艙。少女機械地咀嚼，碎渣從嘴角漏進營養液。
“明天加裝疼痛模擬模塊，”萬星在實驗日志上潦草記錄。
“不要……”
“由不得你。”
排風扇的嗡鳴填滿了沉默。
少女忽然抬起手，粘著卡通貼紙的指尖輕輕踫了踫艙壁。
萬星抬頭時，只看見她蜷縮成胎兒的姿勢，濕發粘在蒼白的臉頰上。
控制台的通訊器突然亮起，首席議員的投影懸浮在實驗台上方。
“進度？”
“82％，”萬星面不改色地篡改數據。
“明早九點，匯報階段性成果。”
負責人把萬星借調克隆體的事上報了，萬星也沒打算隱瞞。
通訊切斷後，萬星從冷藏櫃掏出一管認知干擾劑，扎進少女的後頸。
“你在想什麼？”萬星面無表情的與她相對，只有玻璃的阻隔。
克隆體的睫毛顫動兩下，監測屏的腦波曲線在認知干擾劑作用下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