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育巢的走廊比第七寬敞許多，萬星的新胸牌在消毒燈下反光。
“研究員女王蜂，這邊走。”
機械助手的電子眼掃過她的虹膜，領著她穿過基因艙陳列區。
成排的透明艙體內漂浮著胚胎，臍帶數據線像水母觸須般輕輕晃動。
負責人的辦公室藏在環形建築頂端。
萬星推門時，全息沙盤正在模擬某個星域的基因污染擴散模型。
“坐。”
第一育巢負責人沒抬頭，機械義肢在沙盤上劃出猩紅的隔離帶。
她後頸嵌著議會特供的接口，藍光順著脊椎沒入白大褂領口。
脖頸帶有勻稱的肌理，讓萬星涌上食欲。
萬星抽出椅子坐下，椅背自動貼合她的脊柱弧度。
“第七育巢的事我听說了，”負責人終于抬眼，瞳孔是渾濁的灰藍色，“能在那種垃圾場堅持，算你本事。”
“議會的預算該多撥點給清潔部，”萬星把數據板擱在桌上。
負責人嗤笑一聲，沙盤突然切換成第七育巢的廢墟全息圖。
承重柱斷裂的截面處，孢尸蟲啃噬的齒痕清晰可見。
“解釋一下這個，”她放大某塊扭曲的金屬板，菌絲殘留的熒綠色黏液正在鏡頭下蠕動。
萬星傾身湊近全息圖，防護服袖口蹭過沙盤邊緣︰“後勤部偷工減料，用了劣質防腐蝕涂層。”
“是嗎？”負責人調出份加密日志，女王蜂的生物簽名在角落閃爍，“你上周申請了大量認知干擾劑，用途寫著‘設備維護’。”
“培養艙壓力閥漏液，”萬星面不改色，“古神胚胎污染會腐蝕合金。”
我就不認，你能拿我怎麼著，萬星死豬不怕開水燙。
對話陷入僵持。
通風口吹出的冷風掀起數據板邊緣，露出底下壓著的《蜂群計劃進展報告》。
負責人突然關閉全息沙盤︰“下午三點，B2克隆室有批新樣本要處理。”
她扔過來枚銀色密鑰，接口處沾著干涸的培養液，“別學之前那套野蠻操作，這里監控密度是那邊的三倍。”
哪里野蠻了？我這叫高效。
萬星接住密鑰，金屬的寒意滲入掌心︰“我要見個人。”
“誰？”
“上個月轉移來的克隆體。”
負責人的機械義肢突然收緊，捏碎了沙盤邊緣的投影儀︰“那不是你該踫的項目。”
“議會讓我評估蜂群計劃的兼容性，”萬星點開首席議員剛發的調令，“還是說…您想親自向上面解釋B2區那批‘失蹤’的基因原液？”
空氣凝滯了兩秒。
負責人後頸的接口爆出電火花，最終陰沉著臉甩出通行碼。
臭老登，跟我斗，你還嫩了點，萬星抬手接住通行碼。
……
克隆體的收容區藏在第一育巢地底。
萬星穿過三道生物檢測門，防護服表面結滿冰霜。
冷庫中央立著圓柱形艙體，淡藍色營養液里蜷縮著個少女。
她的五官與女王蜂有七分相似，但鎖骨下方沒有數據接口的疤痕。
“記憶灌輸進度87％，生理年齡鎖定在十四歲。”
監護AI的合成音從頭頂傳來，機械臂遞上監測報告︰“不建議進行喚醒操作，二次克隆可能導致......”
建議不等于禁止，不等式秒了，萬星按下強制喚醒鍵。
營養液迅速排空，艙體玻璃罩在氣壓聲中滑開。
少女癱倒在艙底，濕漉漉的睫毛顫動兩下，喉嚨里擠出幼貓般的嗚咽。
“名字？”萬星蹲下來扶住她的肩膀。
“…0193，”少女的瞳孔無法聚焦。
“你有個姐姐。”
“錯誤…記憶庫無此數據......”
萬星拽起少女的左手，議會刪的不只是記憶。
監護AI突然發出警報︰“檢測到非法基因檢索！”
“閉嘴。”萬星將蟲卵塞進AI的揚聲器，抱起少女走向消毒通道。
克隆體的體重輕得異常，仿佛一具空心的陶瓷人偶。
更衣室的恆溫系統讓少女恢復了些許血色。
萬星拆了件備用防護服裹住她，袖口挽了幾圈才露出指尖。
“吃。”她遞過能量棒。
少女機械地咀嚼，碎渣從嘴角漏下來。
她的吞咽反射有明顯延遲，顯然是克隆模板的神經適配沒調好。
“第七育巢的人都這麼粗暴？”
負責人突然出現在門口，電子鐐銬的磁吸環在她掌心轉圈︰“給你半小時，別弄壞議會的重要資產。”
萬星把少女按回椅子上，翻開她的眼瞼檢查虹膜︰“蜂群計劃需要完全體，這種殘次品送我都嫌佔地方。”
“你懂什麼！”負責人突然拔高音量，“這才是最完美的容器，沒有記憶污染，沒有情感干擾......”
少女突然抽搐著栽倒在地，能量棒碎屑混著唾液從喉管嗆出來。
萬星掰開她的下頜防止窒息，發現舌根處藏著微型抑制器。
“你們在她喉管裝了抑制器？”
“必要防護措施，”負責人冷笑。
萬星抱起少女走向醫療艙，監護AI的殘骸滋滋冒著電火花。
“我要帶她出外勤。”
“不行。”
“B2區那批樣本的基因污染率超過40％，”萬星調出剛偽造的檢測報告，“需要母巢項目的原始數據做對比——你猜議會看到這個會先處理誰？”
負責人一拳砸在控制台上，警報器應聲碎裂。
算了，只是個克隆體，原體還在手里。
女王蜂，我遲早殺了你，負責人暗暗發誓。
……
懸浮艇駛向試驗場地時，少女始終蜷縮在角落。
萬星把恆溫系統調高兩度，扔給她一條絕緣毯。
“冷...”
“忍著。”
少女忽然趴到窗邊，手指在玻璃上拖出長長的水痕︰“那個…會痛嗎？”
萬星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焚燒坑里有個未完全碳化的胚胎，機械手指正抓著泥土往外爬。
“不會，”她按下升降出口扔出枚燃燒彈，“死了就感覺不到。”
少女怔怔地看著火光，直到懸浮艇降落在觀測站。
萬星拽著她跳下艙門，菌絲從袖口滲出，悄無聲息地鑽進地下管網。
她將少女推進工具間，“待在這兒，敢亂跑就打斷腿。”
“姐姐...”
萬星猛地回頭，少女卻恢復呆滯的表情，仿佛那聲稱呼只是機械故障的雜音。
工具間的陰影吞沒了她單薄的身影，絕緣毯滑落在地，沾滿泥漬。
觀測站的控制台積了層灰。
萬星插入密鑰，全息屏上跳出蜂群計劃的完整架構圖。
她截取數據流時，警報器突然無聲閃爍。
工具間傳來金屬踫撞聲。
萬星沖回去時，少女正用扳手砸通風管的固定栓，手指被劃得鮮血淋灕。
“找死？”
“下面…有東西在哭......”
萬星扯過扳手扔到牆角，拎起少女的衣領按在牆上。
“听著，”萬星貼著她耳畔低語，“想活命就當好啞巴。”
我給了你姐姐一個諾言，所以，成為真正的蜂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