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節設伏。
然,孫堅早有準備。
行于中軍陣列,四周皆是披甲精銳。
縱有箭矢先發,對于大都督府的軍卒而言,亦無傷大雅。
一令之下,山道布軍,以盾甲為防御,更有將卒放置箭囊,準備挽弓齊射。
“孫文台。”
“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
山林之中,趙節御馬挽弓而出,左右有千余人呼嘯揚旗。
“趙節。”
“某終于等到你了。”
孫堅神情凝重,從一個軍卒手中接過鋒矛。
他本以為趙節一個門客,最多召集百人,沒想到竟有千人之軍。
若是一個不慎,他們還真有可能因地勢身隕此處。
“殺。”
趙節怒喝一聲。
他們都是甘願赴死之人。
既然箭矢殺不死孫堅,便沖散陣列。
山道有距,兩側皆為山坡,一時半會形不成合圍之勢。
故此,他見到孫堅下令備弓,方才喚出伏軍,準備沖殺其陣。
“殺。”
“一個勿留。”
孫堅揚矛,縱馬朝著山道之上殺去。
韓當持著大刀。
裹挾凜凜之勢,先行登上山坡。
揚起的明亮刀鋒,切開一個伏軍將士的胸膛,回刀又砍向左側。
“嗖。”
“嗖。”
趙節以地勢之利,挽弓襲擾韓當。
許貢門下,他為弓箭之師,在整個南地都有名號。
只可惜,剛才錯估孫堅身上的甲冑,若不然再近二十步,縱然是披重甲,那一箭亦會鋒銳無阻。
一箭,兩箭,三箭,僅十箭。
趙節手指被弓弦崩裂,血肉伴隨著箭矢飛濺于半空。
而此時,驍勇如韓當,已經身中數箭,殺至距他不到十步之處。
“啪。”
趙節丟下手中舊弓,換上一柄三石弓。
隨著弓弦被拉開,傳出一陣摩擦白骨之音。
嗖的一聲,緊繃的弓弦被松開,帶飛一小節指骨。
箭簇如星光般璀璨,帶著熾熱之息,撕開韓當甲冑,貫穿其身,刺入不遠處的孫堅身上。
“死。”
韓當雙眸猩紅的暴喝一聲。
正持長刀,裹挾腥風橫貫虛空而至。
凌厲刀鋒,毫無阻攔的沒入趙節胸膛。
從始至終,二人沒有後退,更不在乎旁人交戰,眼中只有對方。
“義公。”
孫堅甲冑染血,持矛殺至。
望著從戰馬上墜落的身影,不由悲憤長嘯。
昔日,孫賁,孫靜之死,都沒有令他如此的憤怒與悲戚。
“孫文台。”
“某知殺不了你。”
“但,殺一個大將,足矣。”
早已被長刀貫穿,釘在地上的趙節,氣若游絲的譏嘲道︰“爾就是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徒,先負天子舉薦之恩,又枉家主躬舉之情,爾未來必將死于萬箭之下,亡族絕種。”
“鏗。”
孫堅眸子森冷,揚鋒沒入趙節的眉心。
饒是如此,一雙黯淡的眸子,似乎還在譏嘲其過往不忠之事。
“哎。”
遠處,白君嘆了口氣。
這天下,不論有無不臣,終是百姓受難。
一個門客,沒有財力,沒有糧食,更沒有駐地。
僅一句為許貢復仇,便振臂一呼,聚千人成軍,可見孫堅治理荊揚有多差,積下多少舊怨。
良久,殺伐聲漸停。
伏軍無一逃竄,全部廝殺而亡。
縱使沒有精兵良甲,也帶走了韓當與數百大都督府軍卒的性命。
“義公死了。”
“你為他尋一安寢之地。”
孫堅神情陰郁,從山道之上走下來。
今日之事,遠超出他的預料,更可稱恥辱。
一個許貢的門客,竟然殺死大都督府之將,還致使數百軍卒陣亡。
尤其是在他早已知曉其設伏的境況下發生這種事情,當真滑天下之大稽。
“身死則魂安。”
“陳君侯言,天下何處黃土不埋人!”
白君隨手一指,說道︰“那一處,便可為安寢之地。”
“白道人。”
孫堅怒聲大喝。
一個道人,以陳槐之言壓他。
真以為他不敢在江東殺一個道門中人嗎?
“某有梁弄仙君印。”
“此為陛下所賜,恩授仙神之職。”
白君捧起法印,目光真誠道︰“故此,某所指,山河之靈,九幽鬼神皆要听聞,言此處為福地,便為福地。”
“你……!”
孫堅愈發暴怒。
但是,想到先前箭矢覆射之景,不由信了幾分。
一個僅入冊的道人,得欽天監授 ,便有如此偉力。
大漢的王師之卒,又是何等的恐怖,難道連箭矢都不可傷,刀鋒不可入嗎?
“信某。”
白君再度指向略顯干淨的空地。
“信你。”
孫堅按劍轉身,眼中滿是悚然之意。
只期望,白道人真的是命好,而不是‘天人恩賜’之效。
“天昏昏。”
“地昏昏。”
“人世何時清啊!”
白君持‘梁弄仙君印’踩著血土登上山坡。
行于趙節之前,俯身拔下長刀,鋒矛,將其橫于草野之上。
“賊道。”
打掃戰場的將士眸子一瞪,怒喝道︰“你在做什麼?”
“有本事。”
“爾持劍誅戮便是。”
白君神情漠然,橫起方印,神情凝重道︰“大漢神武,御制帝使,梁弄白水山之師,于丹徒執 ,告朔度二神人,神荼,郁壘聞敕,今有趙姓死者,引魂歸蒿里,不得復擾生人,再告幽都土伯,審魂歸幽,安塵世之怨……!”
一陣念念有詞。
似有清風徐徐而來,吹散山道的血腥。
孫堅悄然行至,嗤笑道︰“不敢直言姓名,以神武代之,你以為天子不會更年號嗎?”
“儀軌而已。”
“況且,你以為陛下會嗎?”
白君神情平淡道︰“從多年前開始,陛下行事有始有終,某篤定終其一生,只有神武一個年號!”
“許是吧。”
孫堅漠然按劍走向遠處。
“孫文台。”
“你留某又有何用。”
“若想殺,某頭顱便在此處。”
“若是不想殺,便放某回會稽郡。”
白君緊隨其後,並收起‘梁弄仙君印’,喚道。
“你是仙君?”
孫堅側目冷笑道︰“可能解天子恩賜之力?”
“言笑?”
白君臉色一黑,幽幽道︰“爾何膽,竟敢言解除陛下恩賜,今日若不是妄言,便是得了 癥,需要醫師診治!”
“無能之徒。”
孫堅冷漠一瞥,躍上戰馬。
今日,白道人有奇異之處,決不能擅殺。
若留在身邊,縱不能解開‘天人恩賜’,那三尺之地,亦能護他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