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
“這是你們的過錯。”
蹋頓撇了撇嘴,眼中滿是苦澀。
他這是遭了什麼無妄災厄,竟踫到段日陸眷這樣的人。
從赤山王庭來到大漢帝京,先是被迫給無數大漢人,外邦人跳舞取樂,又被趕去養馬,挖溝渠,修路。
如今,還要為大漢死戰,何苦來哉啊!
洛陽布武之時。
大漢的艦船,已經行于南域。
日南郡。
盧容縣之外的海域。
賀齊坐在船艙中,啃食著手中的雞肉。
船艙之外,海浪翻滾,沖擊著沿岸布下的防線。
可見,日南郡的區姓父子與眾多附逆者,已經做好迎戰的準備了。
“怎麼打?”
東府兩校尉,劉辯,劉磐匯聚而來。
“強攻。”
賀齊將雞骨拋入海水中,目光銳利道。
劉磐拱手道︰“末將為先。”
“可以。”
賀齊微微頷首,安排道︰“大漢艦船做過防火處理,某與君侯率一校,以主艦沖擊海岸,文向,仲台你們統率兩校換乘走舸,避于主艦後方,見機爭奪渡口。”
“諾。”
徐盛,孫觀,劉磐肅然道。
“便如此吧。”
賀齊起身走向甲板。
徐盛緊隨其後,蹙眉道︰“公苗,輔艦呢?”
“輔艦後退五里。”
“此戰之後,牽引主艦重新入海。”
賀齊扶著欄檻,眺望海岸防線立下的旌旗。
如果僅為登陸林邑討伐叛逆,便損失一艘大漢主艦,代價非他所能夠承受,回去必定會被問責。
“可。”
徐盛松了口氣,按刀走向遠處。
“徐盛。”
“孫觀。”
劉辯目送三將遠去。
賀齊頷首道︰“徐盛是瑯琊人,原為蒙稷將軍麾下之人,被調入東府軍中為校尉;孫觀曾是泰山賊眾,當年與臧霸將軍一同出獄。”
“出獄?”
劉辯錯愕不已。
轉瞬,又想起曾經的《告泰山賊令》。
若是他沒有猜錯,泰山賊是被何進禍及,沒想到竟然會為他來討伐林邑。
海岸之上。
日南郡叛軍扎下營地。
沿岸挖掘壕溝,布下拒馬,準備應對大漢王師的討伐。
“大漢王師。”
“孤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蒼老至極的區連眼中滿是復雜,更多的是一種恐懼。
永和二年,他還年少,便率眾逆反大漢,九真太守祝良率軍而來,曉以禍福,招以威信,數萬人一時俱降,嶺表悉平。
這些年,觀大漢之衰敗。
在婆羅門教的匡扶下,聚兵立國林邑。
沒想到,還未傳于區方手中,又迎來大漢王師的討伐。
“父王。”
“他們來了啊。”
區方渾身震顫,似乎回想起洛陽的過往。
區連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問道︰“範崮,你們在洛陽到底見到了什麼?”
“俱已上表。”
範崮握著劍柄,遮掩道︰“大漢的天子,無視我們的祈求,責令劉辯率兵前來征伐,可能是殿下被嚇到了。”
“扶南怎麼說?”
區連杵著佩劍,屈身坐在木榻上問道。
“不出兵。”
範崮搖了搖頭,回道︰“混盤盤,大將軍範蔓回去之後,已經上表朝貢之事,可惜混盤況老矣,早已沒有了雄心,哪怕是混盤盤力勸出兵支援我們,還是沒有下王令。”
“他老了。”
“孤,不也老了嗎?”
區連嗤笑一聲,意味深長道︰“大漢有唇亡齒寒之典故,孤看他混氏一族算是走到頭了,真以為憑借自己,便可以阻攔大漢的王師?”
“這?”
範崮臉色微微一變。
混盤況,區連,可都是年逾古稀之人。
他一句老矣,似乎說錯了話,讓區連有些不滿啊!
“罷了。”
“你也是無心之言。”
區連問道︰“大漢調停撢國兵事,如今情況如何?”
“暫時停了。”
範崮恭敬道︰“入撢國的漢使,名為裴茂,據悉是大漢鎮國府軍諮司的西閣祭酒,還有天子的禁軍隨行。”
“停了?”
區連有些難以置信道。
範崮臉色微白,說道︰“據悉漢將李儆率領一百天子禁軍,還有三千撢國軍,在山中設伏,一舉擊潰烏戈國的藤甲兵,連兀突骨都被重傷,並驚退驃國的大軍。”
“漢將。”
“還真是天威啊!”
區連目露異色,問道︰“孤老了,區方沒有領軍之能,此戰便由你統率,若能擊退大漢的王師,孤之女嫁于你範家,區方娶你範家之女,如何?”
“臣惶恐。”
範崮躬身一拜,神情中滿是無奈。
“便如此吧。”
區連杵著佩劍起身,側身之際低聲道︰“孤時日無多,你要匡扶區方,若他未來無能自可取而代之,但要防備婆羅門教,莫要被他們竊了王權。”
“臣謹記。”
範崮拱手,目送區連走向王帳。
他們與大漢的戰爭,首戰便是決戰,要麼大漢登陸伐滅所有林邑軍卒,要麼他們將大漢擊退,再沒有其他結果。
若是他們阻擊漢軍失敗。
區姓,範姓,林邑勛貴,包括將卒都會死在此地。
因為,他們都是隨區連立國的獲利者,早就被大漢定于討伐名單之內。
不論區連放不放權。
他們所有人都會與大漢王師殊死一戰。
至于範姓與區姓聯姻,或自取王位,想都不敢想。
至少,他自己沒有把握能活下來,更別提擊退大漢王師。
“將軍。”
區方見區連遠去,連忙上前問道︰“父王怎麼說?”
“打。”
“決死一戰。”
範崮深吸了口氣,抽出腰間的佩劍,鏗鏘有力道︰“殿下,你且去輜重大營統兵,定要關注沿岸兵事。”
“好。”
區方連連應道。
“切記。”
範崮眸子陰鷙,附耳道︰“若是我等攔不住大漢的王師,殿下便率人將備好的鉤吻摻入所有輜重糧食,然後帶兵前來支援,縱是戰敗,且盡皆戰死,亦要讓大漢的王師死在林邑。”
“鉤吻?”
區方瞳孔陡然大張。
“他們的艦船能拉多少糧草?”
範崮冷聲道︰“劉辯來討伐我們,是想收復各城並歸日南郡,擊敗我們自然會朝著王城用兵,這路上必定要掠奪我們的軍糧,某豈能讓他們如願。”
“明白了。”
區方走向輜重大營。
範崮之毒令他毛骨悚然,不敢久留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