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亂世身不由己?
可笑,言不由衷,身不由己,事不由人皆為借口。
李彥謹記劉牧之言︰士當貴我,更當即知即行,知行合一,方為社稷之才。
顏家的災厄。
總需要付出代價去消。
或許,這便是他們一對結拜兄弟娶顏家女的代價。
三月的洛陽。
一夜春風,千樹萬樹梨花開。
劉牧審視著手中的望遠鏡,從上面卸下天工府燒制的透明琉璃。
“陛下。”
衛覬恭敬道︰“這種琉璃燒制極為困難,不過天工府從大漢,以及外邦的燒制之法中進行逐一試驗,想必用不了多久,便可大量產出透明琉璃。”
“嗯。”
劉牧用透明琉璃對準照入天祿閣的陽光。
僅兩個呼吸,熾熱的光點便引燃桌案上的紙張。
“咿?”
衛覬微微一驚。
劉牧屈指輕彈,淡笑道︰“尚可一用!”
“陛下聖明。”
衛覬頓時松了口氣,進言道︰“天工府中,有人為欽天監打造了一個巨大的望遠鏡,可以觀測星宿;監正李意有言,可以將此物與羅盤整合,亦或游標卡尺,配合經緯圖能夠代替如今以麻繩,木板測量的航海術。”
“可以。”
“讓他們去徐州測驗。”
劉牧手指輕叩桌案,沉聲道︰“宣李意入閣。”
“諾。”
衛覬作揖而退。
“陛下。”
典韋好奇道︰“天圓地方,可移星易宿,又怎麼去測量方位?”
“天圓地方?”
劉牧側目笑道︰“誰言天圓地方了?”
“不是嗎?”
典韋眼中帶著迷茫。
“陛下。”
不久,李意入閣,不留痕跡的看了眼典韋。
殿中尉丞,天子的腹心之人,時常迷茫已是人盡皆知之事了。
“觀星如何。”
劉牧點了點望遠鏡問道。
“有所得。”
李意恭敬道︰“臣與禮部尚書正在補天時!”
“哦?”
劉牧驚訝道︰“你們算到多少天了?”
李意恭敬道︰“臣等以日月合朔,通其率,推定年日並未有變化,只是余時有變,正在重新契合七曜日,還要分補閏月,潤年!”
“可以。”
“天文之說可勘定?”
劉牧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太初歷,三統歷,四分歷等等年日都為三百六十五,余時有所變化,到了後世亦是如此。
如今,大漢勘定乾象歷。
並和黃帝紀年,統轄陰陽雙歷。
欽天監自然要重新推定歷法,而天文便是重中之重。
“渾天說。”
李意深吸了口氣,恭敬道︰“落下閎提出渾天之說,後經張衡批注,臣等對應海圖之年月,四季,推定南北二極,定下經緯;只是還未篤定諸夏為天之中樞,還是日月為天之中樞,故此沒有刻下星圖。”
“你以為呢?”
劉牧轉動手上的玉 ,眼中滿是考問。
渾天說,地心說,日心說,皆是天文學的一次躍遷。
哪怕到了後世,天文學,宇宙學都沒有定論,先人的定理一次次會被否定,這便是科學,有了否定,才有了科學。
“臣不知。”
李意眸子閉闔再度睜開,恭拜道︰“請陛下解惑。”
“朕不知。”
劉牧搖頭道︰“渾天說用于我們所立足之世界,驕陽為七曜之中樞,但是七曜之外,便是你們一生所追求之事。”
“臣謹記。”
李意眸子陡然晃動。
“李卿。”
劉牧拂袖道︰“你要做先行之人,整合所有天文之說,擇日呈遞于天祿閣,朕審閱之後會安排人刊印授學,星圖要刻,你若不刻星圖,後來者怎麼去駁斥你的學說,與你所勘定之事,又怎麼去補足天時,可對?”
“諾。”
李意肅然作揖長拜。
“去吧。”
劉牧擺了擺手。
“陛下。”
李意剛欲轉身,又折返恭拜道︰“臣準備調動天工府澆築渾天儀,並專研圭表以計天時,可能要請戶部撥調錢財。”
“可以。”
“此事朕準了。”
劉牧沉聲道︰“望爾等能將圭表納于一掌之間,縱是夜晚亦可觀天時。”
“諾。”
李意再問道︰“敢問陛下對于秘書郎郗萌的宣夜說如何看待。”
“天了無質。”
“非是朕如何看待。”
“是你們,是天下學子如何看待。”
劉牧翻開公文,淡淡道︰“你認為的天是什麼,你以為的地又是什麼,天是宇宙,還是渾天包地之氣!”
“臣受教。”
李意作揖退出天祿閣。
對于天象,諸夏流傳三種學說。
一為蓋天,二為渾天,三為宣夜之說。
或許,他不應該執著于單獨一種,若是將三種學說合為一,假以時日能夠寫出新的天象學說。
當然,首要之事還是需補天時,將星辰刻于大地之上。
“洛陽。”
“多年未來,都不識路了。”
萬勝門處,李彥,童淵牽著馬匹,跟在王越的身後。
往來的商賈,還有各式各樣的人,以及錦衣華服,都讓他們目不接暇。
“你們啊。”
“又怎麼會來洛陽。”
王越將二人領入西市酒家,朝著酒家保喊道︰“三碗羊羹,一只燒雞,然後來個長生韭炒雞子,炖豬骨,三碗蒸稻,一壺清茶。”
“ 。”
“還是甕奴。”
李彥靠著窗戶,掃過街市上背著竹簍的人說道。
“你也了解。”
“甕奴,富裕之家都不屑用。”
王越從腰間摘下水囊,用桌子上的琉璃杯倒酒,說道︰“這些時日,天工府和瘋了一樣燒制琉璃,弄得洛陽極為泛濫,連坊市酒家都用上了。”
“酒不錯。”
童淵微微抿了口稱贊道。
“自然。”
王越微微揚起頭,傲然道︰“某之學生所敬,凡考上進士者,盡皆送來一壇進士酒!”
“呵。”
童淵不由搖頭苦笑不已。
這王越,以前求官心切,如今盡知炫耀了。
王越摘下腰間的佩劍放在桌案旁,笑問道︰“若是某沒有記錯,你們的弟子可都是大漢封侯之人,何故要給某寫信!”
“小事情。”
“待會去了你府上再說。”
李彥望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說道︰“有不少未曾見過的人,都是胡商販賣而來嗎?”
“非也。”
王越目光平淡道︰“有不少西域小國主動來大漢者,凡入境會分發一個通關文牒,從商之人只能留駐一年,若想繼續留駐大漢,每年需要上繳三十萬錢。”
“沒錢呢?”
李彥側目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