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是沙魔!那個埋在博古爾沙漠底下的沙魔今天也出來了麼?”半空中那些鳥靈雲集著,似乎也感到了地下魔物的力量,有些畏懼地相互私語,然而終究抵不過被符咒煽起的試探著下撲,想抓住奔逃的湘,卻被鮫人靈敏地躲了過去。
片刻,翻涌的沙漠慢慢平息,似乎是地底下那個魔物滿足地安靜下去了。
“主人!”陡然間,奔逃著的鮫人傀儡再度怔怔站住,仿佛失去了主意一樣脫口驚呼,眉目間神色復雜 就在那個瞬間,雲集在沙漠上空的大群鳥靈再也沒有了任何顧忌,呼嘯著壓頂而來,轉瞬就將孤身的鮫人傀儡湮沒。
“轟 !”
就在這個瞬間,剛沉靜下去的地底陡然發出了巨大的轟鳴,沙漠再度裂開,有什麼龐大得可怕的東西從地底下驀然沖出,騰上九天,發出痛苦絕望的嘶喊,帶動呼嘯的旋風,黃沙四散開來,如同千萬支利劍刺向天空!
剛撲近地面的鳥靈驚呼著閃避,驚懼交加地看著旋風飛沙中冒出來的男子。
在漫天漫地的風沙中,滄流帝國少將一劍劈開沙漠,從地底煉獄中渾身是血的殺出,劇烈地喘息,他的手中已經沒有了光劍。
那個龐大的魔物從沙底下負痛竄出,如同蛟龍一樣直竄上半空,扭動著身子發出可怖的嘶喊,嚇得鳥靈紛紛退讓 就在扭動之間,“啪”地一聲,宛如驚雷般一聲響,魔物身體片片碎裂,白光從內髒中四射而出。
雲煥閉目凝神,用心神操控沒入沙魔內髒的光劍,用盡全力一絞,將魔物粉碎。
落下的滂沱血雨,將大片沙漠染成詭異的紅色。
“主人!”看到從地底冒出的渾身是血的軍人,湘喚了一聲,奔過去。
“別過來,”然而雲煥卻是立刻抬起手阻止了傀儡的奔近,眼楮緊緊盯著半空里烏雲般密集的鳥靈,聲音冷定急促,“快去古墓!我先擋著這些鳥靈,你去古墓找我師傅!要快!”
“是!”湘恢復了一貫的服從和淡漠,短促地應了一聲,便折返向北。
那些鳥靈哪里容許到手的獵物這樣逃脫,立刻嘶叫著雲集過來,然而忽然之間沙漠上裂出了一道閃電,將黑壓壓翻涌的滔天烏雲阻攔在電光之外!
“又見面了。”抬頭看著那些長著人臉的魔物,滄流帝國少將劍眉微揚,冷笑中忽然拔劍 看那些鳥靈此刻的眼神,他已經迅速判定對方徹底地沉入了殺戮的**中,絕對不可能再向幾天前那樣被他一語驚退。已經連鮫人傀儡都不放過了……那群雲集在空寂之山的魔物,到底被什麼東西忽然召喚了過來?
雲煥下手再也不容情,連續將《擊鋏九問》中劍法盡力施展,光劍在他手中流出或長或短的凌厲光芒,遠處看去、宛如滾滾烏雲中不時有閃電裂雲而出。
然而鳥靈實在太多了,腳下的沙地開始微微顫動,他臉色一變,瞬間拔地而起 就在他站立過的地方,黃沙再度凹陷下去!
暗夜里荒漠無邊無際,底下不知道埋藏著多少可怖的沙魔。
感覺到四方的沙地都在微微震動,向這邊傳來,抬頭看著滿空烏雲般壓頂的鳥靈,雲煥深深吸了口氣,將嘴里沁出的血絲吐出來,緩緩束緊了發帶,將末端咬在嘴里 這樣等會就算負傷也不會脫口痛呼出來、泄了體內流轉的一口真氣。
天上地下的風瞬間猛烈起來,血戰在即。
湘拔劍沖殺在黑壓壓的一片魔物中,用盡全力向著遠處的古墓奔去 作為征天軍團中訓練出來的最優秀的鮫人傀儡,她在劍術上也有相當造詣,超越了鮫人本身的體質弱點,甚至可與一般講武堂出科的滄流戰士媲美。
然而此刻,面對著天上地下無窮無盡的危機,她沖出數丈便陷入了苦戰,拼出命來才能堪堪抵擋那些鳥靈的爪牙,想要再前進一步更是難如登天。
“劍聖!劍聖!”再度被一只鳥靈抓傷,湘跌倒在地。眼看根本無法殺到古墓前,鮫人傀儡不顧一切地向著西方盡頭那座山開口,呼喚︰“雲煥有難!慕湮劍聖,雲煥有難!”
那樣用盡全力的呼喊,聲音卻毫不響亮,甚至有奇異的喑啞 那是鮫人一族特有的發聲方式,那樣的“潛音”可以在水下和風中將聲音傳出百里以上,然而,同樣也只有同族的人或者一些懂得潛音之術的人才能听見。
已經無法按照主人的命令殺出重圍去求救,傀儡唯一能做的便是這些。
一邊盡力呼喊,可揮劍回首之間,湘看到自己主人已經陷入了滾滾的烏雲中 那些厲叫著的魔物已經團團包圍了雲煥,撲扇的黑色羽翼甚至將滿月的月光都遮蔽,風聲越來越淒厲,帶來一陣陣血的腥味,連原本穿行在烏雲里的閃電般的劍光、也已經看不見了。
忠心的傀儡不顧一切地揮劍,想殺出一條生路,然而如陷泥潭寸步難行。
鳥靈得意的叫囂越來越響亮,而古墓依然在遙不可及的地方,湘渾身是血,慢慢已經支持不住,一只鳥靈見了空檔,迅捷地下擊,長長利爪洞穿鮫人的手臂,湘再也握不住劍,長劍錚然落地。
無數利爪片刻不停地向她抓來,宛如如林的長矛,想要將她縴細的身體洞穿。在最後的剎那,鮫人傀儡徒然抬起流著血的手臂擋在面前,身子微微顫抖,不顧一切地發出最後的呼喊︰“慕湮劍聖!慕湮劍聖!雲煥有難!”
就在這個剎那,風里忽然傳來一聲極輕極輕的響聲,悠然低沉 似乎是遠方某處一扇門悄然打開。然而距離雖遠,滿空的鳥靈陡然齊齊一怔,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所震懾,居然不約而同地停止了攻擊,轉頭看著暗夜里的西方,面面相覷、眼里帶著畏懼。
有什麼東西……有什麼震懾這些魔物的東西來了麼?
湘全身痛得似乎失去知覺,只是下意識地轉頭看著西方的黑夜 那個聲音傳來的地方忽然裂出了一道電光,霍然而起、縱橫劃開長夜!
“她來了!”“她來了!”耳邊是那些魔物低低驚叫的聲音,風一樣傳遞著,翅膀撲簌簌地拍打,卻是風一樣地在後退。在鮫人被血模糊的視線里,依稀只看到一道白色閃電從暗夜里某處閃出,迅捷無比劃開黑夜,斬入濃厚得化不開的烏雲里。
顯然在對方手里吃過虧、此刻人未到,那些鳥靈居然顧不上繼續攻擊已經重傷的鮫人,立刻聚集到了一起,盯著來人、倉惶後退。
在那些魔物退卻得剎那,湘立刻低頭去抓起地上跌落的劍 然而對方的速度居然如此驚人,就在她一低首之間,那道白虹已經掠來。奔近了,依稀之間,她看到那原來是一襲白衣,白衣中有一張素如蓮花的臉。那是 ?
她連忙抬首,然而只是一個剎那、白衣人已經不在地面 掠近魔物後,一踏地面,那個白衣人瞬忽飄起,仿佛輕得沒有重量一樣在夜空中冉冉升起,半空中足尖連踩鳥靈的頂心,居然掠到了那一片烏雲之上!
“唰”,空手中白光忽然再度騰起,切入烏雲,將那濃墨般的黑斬開。
“煥兒!”烏雲渙散開來,露出核心中被圍困的年輕人,來人脫口低呼一聲,迅速掠入戰團 她手中居然沒有劍,信手一揮,憑空便起了閃電般的光華,那樣凌厲的劍氣從指尖涌出,居然比有形有質的利器更為驚人,攪起漫天血雨。
黑羽如同雨一般紛紛而落,前來的白衣女子輾轉在黑雲里,信手揮灑,縱橫捭闔,斷肢和黑羽凌亂地飛了滿天。而女劍聖伸指點出,那些漫天飄飛的柔軟羽毛陡然間仿佛注入了凌厲的劍氣,錚然作響、竟然化成了一把把鋒利的黑色小劍!
“師傅!”滿身是血的青年抬起頭開,看到了來人,已現疲弱的劍勢便是一振。
“你怎麼來了這兒?”看到對方全身仿佛從血池里撈出來的樣子,白衣女子臉上一驚,不顧那些受驚後凶狠反撲的鳥靈,只是掠過來,一把搭上對方的腕脈,“可曾受傷?”
“不曾。”雖然是在危機中,然而雲煥任憑手腕被扣,絲毫不反抗,只是低眉回答,“都是濺上去的。”
“哦……那就好。”白衣女子吐出一口氣,驀然轉身,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劍氣從縴細的十指間騰起。陡然催發的無形劍氣強烈到仿佛可以凝定時空,剎那間居然沒有一只魔物敢再動,連那邊剛抓住了湘的幾只鳥靈被劍氣一驚,都下意識放開了爪子。
“說過了,有我在空寂一日,你們便一日不可在此開殺戒。”十指間劍氣縱橫,空桑女劍聖冷冷看著滿空滿地的魔物,清叱,“怎麼,今日還要再來劍下受死麼?”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听得那樣的話,半空的鳥靈卻是一陣沸騰,尖利地叫囂,爪子亂動,上面滴著血,有個頭領摸樣的鳥靈開口了︰“慕湮,你不要以為空桑劍聖就可以隨便命令我們!說好凡是在古墓旁邊求你庇護的那些牧民、我們看你的面子不殺。可是這兩個 這兩個在沙漠里的旅人,不屬于你!”
“就是!”“就是!”
“你不守信!本來說好了的!”
“還要追出百里之外搶我們的血食,太過分了!”
因為被赤駝身上的血咒激起了強烈的殺戮**,鳥靈們此刻看到劍聖來到卻不肯如同往年般立刻退讓,反而紛紛議論,尖利地叫囂起來,作勢欲撲。地下的沙漠也在不停起伏,顯然那些向來不說話的沙魔也在猶豫不定地蠢蠢欲動。
雲煥在慕湮和鳥靈對話的剎那已經暗自調息,張開嘴吐掉了那條染血的發帶,感覺多處受傷的身體開始有些麻木 他知道那些魔物的爪子是有毒的,那些毒素已經深入肌體,開始慢慢發作。
怎麼可能沒受傷呢?那樣以一對百的混戰中,怎麼可能沒受傷?
只不過為了讓師傅不要太擔心,多年後重見時、他居然一開口就說了謊。
“這兩個人我非管不可。”听著那些鳥靈殺氣騰騰的叫囂,空桑女劍聖眼里卻是冷定的光,另一只手始終指向地面,右手卻驀然抬起,劃出一道光的弧線,那些鳥靈驚叫著紛紛退開,“這是我徒兒雲煥! 劍聖門下,豈能容你們亂來!”
“劍聖門下?”那些魔物一楞,面面相覷。
那個領頭的鳥靈顯然也是沒想到兩人之間有這一層關系,一時語塞,按捺下被血咒激起的殺戮**,細細打量劍聖身邊這個渾身浴血的年輕人︰高大,干練,體格輕捷迅猛,淺色的頭發緊束耳後,銀黑兩色的勁裝被血浸透,肩背卻依然挺直。
一眼看去,鳥靈默不作聲地撲扇了一下翅膀 那是它感到壓力時特有的動作。因為它看出來了︰眼前這個年輕人此刻在師傅身側提劍而立、但那看似隨便的姿態卻顯然是久經訓練出來的 腳步配合、雙手防御的姿態,攻守兼顧近乎完美,甚至光劍長度的調整,戰袍下肌肉力量的儲備,都是分配得恰倒好處。這樣的姿態、無論敵手從哪個角度瞬間發動攻擊,都能剎那斬殺于光劍之下!
方才的血咒促使它帶領所有同類襲擊了這個沙漠里來的旅人,然而最初一輪不顧一切的攻擊過去後,作為首領的它才看清了眼前這個旅人,剎那間倒抽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