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小心!"
傅明月的聲音陡然拔高,在幽深的巷子里激起一陣回響。
她的指尖還殘留著方才被蕭煜甩開時的刺痛,此刻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寒光直取妹妹咽喉。
蕭煜的身形如鬼魅般飄忽,前一瞬還保持著世家公子的優雅姿態,下一瞬卻已暴起發難。
他左手虛晃作擒拿狀,右手暗藏的匕首卻在月光下劃出一道致命的銀弧。
傅靜安瞳孔驟縮,倉促間本能地向後仰去,縴細的腰肢彎出一個生硬的弧度,發髻上的簪子也因這動作而墜落在地。
匕首堪堪擦過她雪白的頸項,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就是現在!"她在心中默默鼓起勇氣,右手慌亂地拿著那短刃狠狠向蕭煜胡亂捅出。
可偏偏是這毫無章法的一刺,讓蕭煜措手不及。
他原本計算好了傅靜安可能使出的所有招式應對,卻沒想到會遇上這樣毫無技巧可言的攻擊。
短劍歪歪斜斜地刺入他左肩,傅靜安甚至因為用力過猛而向前踉蹌了半步。
"你!"蕭煜不可置信地看著肩上的傷口,月白色的錦袍上迅速暈開一片猩紅。
他俊美的面容瞬間扭曲,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這一劍毫無功力可言,分明是初學者的手法,卻偏偏傷到了他。
劇痛激起了蕭煜的凶性。
他死死凝視著傅靜安,猛地揮起右臂,匕首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
傅靜安慌忙舉劍格擋,卻因姿勢不正而被震得虎口發麻。
匕首劃過她的左臂,頓時皮開肉綻。
她吃痛後退,腳下不知踩到什麼一滑,險些摔倒。
短劍在她手中顫抖著,劍尖滴落的血珠在青石板上濺開來。
"誰在那兒?"巷口突然傳來一聲厲喝,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
火把的光亮在巷口晃動,映出官差的身影。
蕭煜面色陡變。
他捂著肩膀後退兩步,鮮血從指縫間不斷滲出。
月光下,他陰鷙的目光在傅靜安身上來回掃視,最後定格在那把握得歪歪扭扭的短劍上。
"今日之事,我記下了。"他聲音低沉得可怕,"想不到側夫人竟藏得這般深。"
話音未落,他已帶著兩個侍衛退入黑暗。
傅靜安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腿抖得厲害,短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她踉蹌著扶住牆壁,左臂的傷口火辣辣地疼,眼前一陣陣發黑。
"靜安!"傅明月沖上前扶住妹妹,觸手一片濕熱。
借著月光,她看見傅靜安的衣袖已被鮮血浸透,臉色白得嚇人。
"你什麼時候學的武藝?"她一邊撕下衣角為妹妹包扎,一邊顫聲問道。
傅靜安虛弱地搖搖頭,嘴唇因失血而泛白︰"才學了三日……”
話未說完就劇烈咳嗽起來,顯然是方才的打斗引發的心神俱疲。
傅明月心頭大震。
她看著妹妹顫抖的指尖,那分明是初學者的特征。
可就是這樣的三腳貓功夫,竟能從蕭煜手下逃生,甚至還傷到了對方?
夏荷忍著腹痛跑去找官兵。
火把的光亮下,巷子里的慘狀一覽無余。
散落的藥材、斑駁的血跡、折斷的珠釵,還有那把沾血的短劍——劍柄上纏著的布條松散了,露出里面嶄新的木紋。
"姑娘可是敬文伯府的小姐?"為首的官兵看著在地下驚魂未定的二人,疑惑得道。
在他的記憶里,那敬文伯家的小姐都是貴女,連殺雞都不敢看,何時竟拿起了兵器?
“你認錯人了……”傅明月輕聲道,卻不敢抬頭看那官差的眼楮。
……
回醫館的馬車上,傅靜安虛弱地靠在軟墊上。
失血讓她神志有些恍惚,卻仍強撐著說道︰"姐姐...蕭煜他...想引發宮變..."
"你怎麼知道?"傅明月緊緊握著妹妹冰涼的手。
"是……我在國公度听到的。"傅靜安的聲音越來越輕,"我這武功也是,自那日穎芝救了我……後來我就想……不能總做累贅,也為自保。”
傅明月這才注意到妹妹掌心那些細小的繭子,想來,是這幾日拼命練劍磨出來的。
她的心突然揪緊了︰"所以你就偷偷學武?"
傅靜安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可惜...只來得及學...三招..."話未說完,便暈了過去。
醫館內,胖嬸為傅靜安清理傷口時,發現她的小臂上滿是淤青和鞭傷。
傅明月坐在床邊,看著妹妹蒼白的睡顏,心中百感交集。
"大小姐,"胖嬸輕聲道,"二小姐這傷……想來在國公府日子並不好過。"
傅明月點點頭。
她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那樣的爭強好勝,蕭煜又是那樣一個……
聯想到今天蕭煜的那聲“嫂嫂”,傅明月不由擰了擰眉。
如今的傅靜安,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這得受了多大的刺激才會……
窗外,月光如水。
傅明月輕輕撫平妹妹緊蹙的眉頭,輕輕嘆了口氣。
……
國公府內院。
蕭煜正赤著上身讓大夫處理傷口。燭光下,那道傷口顯得格外猙獰。
"奇怪,"大夫皺眉道,"這傷口入肉不深,卻偏偏傷在要穴附近。若是再偏半寸..."
蕭煜冷笑一聲,"你覺得這是巧合?"
他回想起傅靜安那毫無章法的一劍,眼中閃過一絲陰霾,"我的這個好側夫人,還真是深藏不露啊……想來應該還有我不知道的東西。"
說著,她嘴角露出一抹譏諷,悠悠道,“如此說來,上次若是就這樣殺了她,還真是……”
心腹見狀,在一邊恭敬低聲道,"大人,要不要屬下..."
"不急。"蕭煜望向窗外的月色,"先查清楚,她背後是誰在指點。
"他指尖輕叩桌面,"傳信給宮里,就說...找到鎮南王世子的線索了。"
夜風拂過庭院,吹動醫館窗前的藥簾。
傅靜安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動了動受傷的手臂,眉頭又皺了起來。
傅明月輕輕握住她的手,發現那縴細的手指即使在昏迷中仍保持著握劍的姿勢,仿佛隨時準備迎接下一場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