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誰?"
一個稚嫩卻帶著顫抖的聲音突然從陰影處傳來。
傅穎芝心頭一緊,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約莫十歲的男孩蜷縮在廊柱後,瘦小的身影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他手中緊握著一支玉簪,尖端直指傅穎芝的咽喉。
"你為什麼會來這里?"男孩的聲音里透著恐懼與警惕,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傅穎芝緩緩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男孩平齊。
她注意到男孩的衣袍早已破爛不堪,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淤青。
"別怕,"她輕聲道,"我不會傷害你。"
男孩緊繃的肩膀稍稍放松,但仍緊握著玉簪。
他警惕地打量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子。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傅穎芝問道。
"我……我那日隨爹爹進宮唱曲,"男孩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帶著幾分哽咽,"不小心走散了,誤入了這個宮殿。"
說話間,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掛著的一塊玉佩,"剛走到門口就被幾個黑衣人發現,他們將我扣在此處。"
男孩抬眸看向傅穎芝,顫聲道,"他們說進了這宮的人就再也出不去了,所以將我綁在此處……"
傅穎芝借著微弱的月光,這才看清男孩腳踝上拴著一條粗重的鐵鏈,鐵鏈另一端深深嵌入牆壁。
鐵環已經磨破了男孩的皮膚,露出觸目驚心的血痕。
她的心猛地一揪,"你知道這宮殿是做什麼的嗎?"傅穎芝強壓著怒火問道。
男孩搖了搖頭,"我只在殿外,從未進去過。"他忽然壓低聲音,深米道,"但這宮里很可怕,我總能听到里面傳來嚎叫聲和哭泣聲……"說著,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夜風突然變得陰冷,遠處隱約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又戛然而止。
傅穎芝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
她伸手輕輕撫上男孩的頭,觸手是粗糙打結的頭發。
"你叫什麼名字?"她柔聲問道。
"我叫阿福。"男孩抬起頭,髒兮兮的小臉上突然綻放出一絲笑容,"爹爹說,這個名字能帶來好運。"
"阿福。"傅穎芝輕嘆一聲,聲音里滿是憐惜。
她看著男孩,輕聲卻堅定道,"我答應你,一定會救你出去。"
阿福看著傅穎芝,點了點頭,黑暗中,一滴亮晶晶的淚珠順著他的眼角滑落。
傅穎芝起身正要繼續前行,阿福卻突然拽住了她的衣袖。
"姐姐!"他的聲音因恐懼而顫抖,"我看你不像壞人,這地方真的很邪門……"他的目光飄向宮殿深處,"每天晚上都有人被帶進去,但……但從沒見他們出來過。"
一陣陰風掠過,吹得廊下的宮燈忽明忽暗。
傅穎芝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不安。她蹲下身,輕輕拍了拍阿福瘦骨嶙峋的肩膀。
"阿福,你要好好活著。"她低聲道,"希望我們還能再見。"
阿福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傅穎芝卻已經將食指豎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遠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傅穎芝最後望了一眼那座籠罩在月光下的神秘殿宇。
她定了定神,悄無聲息地向內室潛去。
盛夏的夜悶熱得令人窒息。
蟬鳴聲在宮牆外此起彼伏,卻更顯得宮內死一般的寂靜。
汗水順著傅穎芝的脊背滑下,浸濕了貼身的衣物。不知是因為這難耐的暑熱,還是內心難以抑制的恐懼。
南風宮矗立在皇城深處,朱牆金瓦,飛檐翹角,白日里琉璃瓦反射著刺目的陽光,遠遠望去,整座宮殿宛如被鍍上一層耀眼的金輝,奢華得近乎刺目。
可到了夜里,月光灑落,那些白日里璀璨的琉璃卻泛著幽幽青光,森然可怖。
宮牆高聳入雲,黑沉沉的影子投下來,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傅穎芝曾在宮外遠遠望過它,那時只覺得這宮殿美不勝收,直到幾日前,她與皇後、孫太師被囚禁在一處,才從他們口中得知,才知道這座美輪美奐的宮殿背後,隱藏著怎樣駭人听聞的秘密。
而此刻,她就站在這座魔宮的陰影之下,夜風嗚咽,仿佛無數冤魂在耳邊低泣。
傅穎芝壯著膽子,繼續向前走著,驀地,感覺右腳踩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險些滑倒。
她低頭一看,竟是一只斷手!
那慘白的皮膚上爬滿了螞蟻,五根手指扭曲地張開,仿佛在死前經歷了難以想象的痛苦。
傅穎芝強忍住尖叫的沖動,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古怪的氣味像是聖上身上的龍涎香混合著血腥,還有某種傅穎芝說不上來的腐敗味道。
她貼著牆根前行,借著廊柱的陰影隱藏身形。
南風宮內部的構造與傅穎芝熟悉的皇宮大不相同,回廊曲折如同迷宮,處處透著詭異。
忽然,前方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傅穎芝迅速閃身躲入一扇半開的雕花木門後。
"快點!這批‘藥材’必須在子時前送到丹房!"一個尖細的嗓音命令道。
傅穎芝從門縫中窺見兩名侍衛推著一輛木車經過,車上蓋著白布,布下隱約顯出人形輪廓。
當車子經過傅穎芝藏身之處時,一只蒼白的手臂從布下滑落,手腕處還戴著一條褪色的紅繩。
傅穎芝的心髒幾乎停跳。那紅繩傅穎芝認得,是民間百姓常戴的護身符,在邊境處尤其盛行。
幾個月前,听宋修遠說過,朝廷以"邊境不安"為由,強行遷移了數千戶邊民,聲稱會妥善安置他們。
現在看來,這些無辜百姓竟被送到了這等魔窟!
待腳步聲遠去,傅穎芝繼續向前探索。
轉過一道回廊,眼前的景象讓傅穎芝瞬間僵在原地……
數十名年輕男子被鐵鏈鎖在兩側的廊柱上,他們大多只穿著里衣,身上布滿淤青和傷痕。
有人目光呆滯,有人低聲啜泣,還有人已經沒了聲息,像破布娃娃般掛在鎖鏈上。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們所有人的額頭上都有一個硬幣大小的圓形疤痕,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紫色。
"求求你……殺了我吧。"一個微弱的聲音突然從傅穎芝腳邊傳來。
傅穎芝低頭看去,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蜷縮在角落,他面色發白,嘴唇干裂,渾身發抖。
傅穎芝蹲下身,強忍恐懼輕聲問道,"這里發生了什麼?"
少年顫抖著抬起手,指向走廊盡頭的一扇朱紅色大門,"他們在那里,取走我們的腦子。"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說是,長生不老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