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三年,七月十九。
洛州,新安縣,慈澗。
一身鈧合金戰甲,挎著旅行包的林道,肩上背著槍帶纏著彈鏈,雙手端著機槍環顧四周。
腳下的土路起伏不平,人的腳印,車輛的車轍印記,野獸行走的蹄印交錯其中。
道路兩側,是稀疏的樹木與茂密的荒草叢。
半人高的荒草之中,不時有些許動靜傳出,靈活的小獸穿來跑去。
轉首看向右側,百多米外,一條波浪滔滔的大河流淌而過。
林道仰頭看天。
陽光刺眼,熱浪滾滾。
低頭看看自己一身悶罐頭似的鐵甲,在陽光下明亮耀眼。
“鈧合金,也導熱。”
查看了一番四周環境,尤其是道路。
林道打算動身返回,將越野車開過來吹空調。
馬蹄聲炸起!
前方道路轉彎處,密密麻麻的沖出來上百騎。
策馬跑在最前邊的騎士,穿著皂衣,頭戴上卷護耳,下綴頓項的兜鍪。
身前為兩片分左右的胸甲,上面各自瓖嵌著一面圓護。
圓護打磨的極為光滑,宛如鏡子。
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看到這里,林道已經認出來了,這就是著名的明光鎧。
“此人甲冑為何都涂成了黑色?”
追在後面的騎兵,打馬追逐呼嘯喝罵,跑在前邊的一些騎兵,還不時張弓搭箭去射追趕的騎士。
逃亡的年輕騎士,抬眼見著前方站在路邊的甲士,心頭一緊。
‘難不成,今天這里就是葬身之地?’
追趕的騎兵群中,有人高聲呼喊“李二郎!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林道心頭陡然閃過一個名字。
拉動槍栓,打開保險。
雙手端著MG機槍,穩如磐石。
‘滋滋滋~~~’
槍口處噴吐出密集的彈雨,掠過李二身邊,沒入騎兵群中。
霎那間,人仰馬翻。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是大為震撼。
尤其是那些戰馬,炸雷般的槍聲刺激到了它們,迅速慌亂暴躁起來。
被喚作李二郎的年輕人,胯下戰馬減速折騰嘶鳴。
李二郎竭力控馬,卻最終卻是被掀翻下來。
他摔的有些狼狽,一條腿也是受了傷。
艱難爬起身來,一抬眼就見著了那裝束怪異的白袍甲士,邁步走向自己。
追兵們也是一片混亂,紛紛控馬折騰呼喊,無力追上來。
撐其身來的李二郎,雙手握緊馬槊。
一雙眼楮,死死盯著林道手中,那槍口還冒著白煙的機槍。
相距七步,林道頓足,仔細打量著眼前之人。
一身黑色明光鎧,臉上灰撲撲的,最顯眼的特征就是絡腮大胡子。
微微偏頭,槍口指著年輕人的林道詢問“今夕何年?”
李二郎握緊手中馬槊。
自己苦練武藝多年,區區七步的距離,只需一個呼吸的功夫,就能刺穿對面之人的面門。
可不知為何,有了這個念頭,心中就會慌的很,好似一旦動手就會死!
這等戰場上養出來的直覺,讓他不敢動手。
面對詢問,他沉默片刻開口回應。
“武德三年,七月十九。”
林道頷首再問“此地何處?”
“洛州,慈澗。”
最後一個問題“你是誰?”
李二郎沉默了。
此時,努力控住了戰馬的騎兵群之中,有一員戰將策馬而出,高聲回應。
“他是偽唐二皇子,秦王,太尉,尚書令,雍州牧,陝東道益州道行台尚書令,左武侯大將軍,涼州總管李世民!”
李二郎敏銳察覺到,對面鐵甲人手中的奇怪兵器,微微下垂。
“李世民。”
“原來是你,李二鳳!”
林道確定了時間,地點與人物。
就是有些好奇,這次的時空門怎麼開到了武德三年來。
再早個幾年,那就是隋末亂世了。
現在的話,當是李世民攻打洛陽王世充。
他只帶了幾個人就深入敵後進行偵查,結果遇上了單雄信,差點被干掉。
“十八棍僧救唐王的故事背景。”
“棍僧何在?”
林道偏首,望向那邊點名李世民之人“你又是何人?”
那人朗聲回應“大鄭大將軍單雄信是也!”
“這位郎君。”
單雄信高呼“我大鄭皇帝陛下禮賢下士,重用四海豪杰。”
“郎君若是能拿下偽唐皇子,皇帝陛下必當重賞,封侯拜相,金銀女子盡可取之!”
面甲後的林道,咧嘴一笑。
“不干。”
正待勸說的李二鳳,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邊單雄信疑惑不解“敢問郎君,這是為何?”
“漢家子弟,豈可為胡人當牛做馬。”
謀朝篡位建立大鄭的王世充,是個胡人。
單雄信皺眉“他李家也是胡人。”
林道目光望向了李二鳳“你家是胡人?”
李二鳳笑了“隴西李氏,趙郡漢人後裔,漢家血脈!”
林道偏頭示意“邊上去。”
杵著馬槊的李二鳳,邁步讓開了位置。
下一刻。
‘滋滋滋~~~’
電鋸聲炸響,熾熱的彈殼不斷落下,砸在地上叮當作響。
名冠諸軍,號稱飛將的單雄信,與他帶來的數十騎兵,皆為彈雨打倒。
一旁看著這一幕的李二鳳,也是心驚肉跳。
這究竟是何物,竟然如此可怕。
若是換做被射殺的是玄甲軍~~~
簡直不敢想下去。
林道打光了彈鏈方才停手,單雄信所部連人帶馬全都倒在了血泊里。
這位號稱萬人敵猛將,甚至就連用上手中馬槊的機會都沒有。
放下槍管冒煙的機槍冷卻。
一只手握著腰畔手槍的林道,望向發呆的李二鳳“你不走?”
李二鳳看了眼,自己那匹摔斷了腿的戰馬。
再去看單雄信那邊,一匹能站著的馬都沒有。
他搖搖頭“援軍見我久出不歸,不時便會趕來。”
見林道盯著自己手中的馬槊,他干脆將馬槊放在了地上,抱拳行禮。
“李世民,謝郎君相助之恩。”
“敢問郎君,高姓大名?”
“免貴姓林,名道,字子厚。”
林道走到路旁一顆榆樹下,拉開旅行包取出一塊毯子鋪在地上坐下。
又取出一瓶農夫山泉,擰開蓋子落下面甲,咕嚕嚕的喝著。
李二鳳抬頭看天。
正午時分,天空之中萬里無雲,太陽盡情的向著大地揮灑熱情。
滾滾熱浪席卷,穿著一身鐵甲,喉嚨干渴好似冒火,真的是悶熱難忍。
樹蔭下的林道招呼“這麼熱的天,過來歇會。”
沒有絲毫猶豫,李二鳳當即一瘸一拐的走過來。
取出瓶農夫山泉扔過去,李二鳳接住,學著之前林道的動作擰開蓋子,一口氣喝光。
他大意被圍,一路廝殺沖出來逃亡,早已經是口渴難耐,喉嚨冒火。
待到喝完解渴,方才仔細打量手中的塑料瓶。
“非金非玉,這是何物?”
“高分子聚合物。”林道從旅行包內取出了野炊爐“塑料。”
“熟料?這是何物?”
站在樹下的李二鳳,仔細打量撕去包裝的瓶子,越看也是驚奇。
“從未見過這等物件。”
身為國公之子,他也算是見多識廣了。
可這摸著有些軟,卻是透明的東西,絕對沒見過。
‘啪嗒!’
一聲脆響,林道點燃了野炊爐,架上了平底鍋。
倒上油,撕開包裝袋,將肉排倒進鍋里煎肉,再撒上了些鹽與胡椒粉。
滋滋作響的肉排,香氣四溢的肉香,引的一路激戰逃亡的李二鳳,腹中咕咕作響。
待到肉排煎熟,林道取出一把叉子遞過去。
李二鳳也不矯情,當即跪坐于地。
受傷的腿有些疼,可他硬是扛著一言不發。
接過叉子,在林道叉起塊肉排後,伸手也叉了一塊塞進嘴里。
“美味。”
李二鳳連聲贊嘆。
餓極了的時候,吃什麼都是美味,更何況是煎肉。
林道又遞了瓶水過去。
李二鳳也不客氣,擰開了一邊吃一邊喝。
兩人都沒說話,專注于吃喝。
待到吃飽喝足,林道收起了平底鍋與野炊爐。
他依靠在榆樹樹干上,拿著根牙簽剔牙,目光望向李二鳳,開口詢問。
“你如何看待胡人?”
李二鳳心頭一緊。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回答很重要,甚至關系到眼前怪人對待自己的態度。
回想了之前林道與單雄信的對話。
旋即沉聲回應“胡人無道,凶殘成性。”
“禍害中土數百年,罪孽深重。”
“當除之!”
林道笑了。
“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這是自然。”李二鳳頷首“本王言而有信。”
林道取出根香草點燃,吞雲吐霧。
這一幕看的李二鳳目瞪口呆“這是何物?”
“對身體不好。”林道笑言搖頭“你最好別試。”
今年不過二十出頭的李二鳳,當即不干“本王不信。”
林道也不廢話,扔了一根給他。
‘啪嗒。’
一次性打火機的火苗遞過去,李二鳳學著林道的模樣引燃去吸~~~
‘咳咳咳咳咳~~~’
這一通嗆,嗆的李二鳳漲紅了臉。
他搖搖頭,扔掉了手中的香草。
旋即,目光又盯上了林道手中的一次性打火機。
“看上了?”
林道笑了笑,抬手就扔了過去“送你了。”
“豈敢。”
一把抓住一次性打火機的李二鳳,嘴里說著“兄台寶物,本王怎麼好意思據為己有。”
‘啪嗒!’
手上已經是熟練的學著林道的動作,打出了火焰來。
“你有沒有想過。”
林道再問“大唐基本上都是你打下來的。”
“若是大唐的繼承人不是你,該當如何?”
李二鳳手中的打火機,瞬間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