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海邊一直待到六點半，灘涂上的人漸漸離去。陸衍旭垂眸看著靠在自己身上的沐絮，神色變得柔軟，問她︰“困嗎？”
沐絮搖了搖頭。日出早就結束，但她還想和陸衍旭坐在這兒，哪怕只是偶爾說兩句話，她都覺得很滿足。
“那去走走？餓了沒？”
沐絮無語地笑了一聲，直起身問他︰“你真把我當豬了？”
陸衍旭︰“我這不是怕我服務不周到，被你退貨。”
“那能退嗎？”沐絮故意逗他。
“想得美。”陸衍旭輕輕彈了她的腦門，“你男朋友可是開黑店的。”
“你講話好像渣男。”
“……”
沐絮看他吃癟的樣子覺得有趣，站起來朝他伸手︰“走吧。”
陸衍旭受用地牽住，然後晃了兩下，問︰“去哪？”
“都行。”
今天的溫度偏高，干燥無風，不如昨天舒適，于是他們選擇自駕游完下半段路。
陸衍旭系好安全帶，發現太陽格外刺眼，看了一眼還沒系安全帶的沐絮，說︰“幫我拿一下墨鏡，放在後面的包里了。”
沐絮往後面探身，拿到包後坐在副駕給他掏，視線不自覺被旁邊的一抹亮色吸引。她莫名覺得眼熟，將那個掛件翻過來，看見上面寫著一句話。
“山有木兮木有枝。”她念出聲來。
陸衍旭沒等到墨鏡，側頭發現沐絮手里攥著那個御守，忍不住屏住呼吸，等著她接下來的反應。
他曾好幾次幻想沐絮看到這個的反應，忍不住去猜測她的表情，但真到這時候，他又開始局促不安，生怕自己的小心思反而會引起她的反感。
沐絮的手指輕輕撫過綢緞表面，問他︰“這是你的嗎？”
“嗯。”陸衍旭不自覺攥緊方向盤，輕聲回她，“初二暑假那年，在京南買的。”
“我也有一個一樣的。”沐絮的表情近乎平靜，不是陸衍旭所猜測的任何一種。
陸衍旭不知道她的真實想法，如實答︰“我知道。”
“你知道？”
“你換到我左手邊的那天，你的這個掉路上了，是我撿到的。”陸衍旭頓了下，手將她的手連同那個掛飾一同包住，緩緩說道，“一開始我只覺得很巧，喜歡上你之後我就想把它找出來，但怎麼也找不到，後來上了高一之後，有一次回林鎮的家時它就突然出現了。”
沐絮笑了︰“這麼玄幻。”
陸衍旭也跟著她笑︰“是啊。”
“那我回家也把我的那個找出來。”沐絮往他那邊湊了點，“等我下次去京南找你的時候，再去一趟中山陵。”
“好。”
陸衍旭發動車子，慢慢地沿著公路邊緣開，好讓沐絮看清沿途風景。
沐絮將車窗搖下一點，風從縫隙中灌進來，夾雜著熱氣和咸濕的味道。她心血來潮，提起了那個她好奇已久的問題。
“陸衍旭，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也喜歡你的？”
“以生命安全為第一準則。”
“什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沐絮茫然地皺起了眉。
陸衍旭笑了笑，打著方向盤，逗她︰“你想想。”
沐絮撇撇嘴︰“想不起來。”
陸衍旭伸出一只手點了一下她的腦門︰“笨蛋。”
“你直說嘛。”
“那次課間，有同學打架。”陸衍旭語氣帶著笑，“大家都在旁觀他們，只有你，一直看著我。”
沐絮的記憶被喚醒，反應過來時忍不住紅了耳朵︰“你好自戀啊陸衍旭。”
“不自戀哪來的女朋友。”陸衍旭厚著臉皮，沐絮顧忌他在開車，只是象征性地輕輕錘了一下他。
昨晚的女生已經把照片發給她，沐絮有了事兒干，連接上車里的藍牙後放了手機歌單，自己則專心P圖。
女生拍得很好看，角度和構圖都很漂亮，沐絮沒費什麼功夫就大功告成。陸衍旭瞥見她手機上的照片，說︰“照片也發我一份。”
沐絮“嗯”了一聲，點開對話框，全部轉給他，車里頓時響起一陣提示音。
“幫我保存一下。”
沐絮邊從他口袋掏出手機，邊問他︰“密碼是什麼？”
“185204。”
沐絮點開鎖屏，映入眼簾的就是他們昨天拍的合照。她抬頭看他，調侃道︰“換這麼快。”
“等很久了。”陸衍旭語氣幽怨，“畢業照我們離得太遠，不然我就裁那張當壁紙。”
“畢業照拍那麼丑，幸好你沒用，不然你就死定了。”
陸衍旭無語︰“我真服了你了。”
沐絮笑得不行，隨口問︰“你這密碼有啥含義？18年？520？4指誰？”
“這數字真是被你拆得七零八落。”
“那你解釋一下。”
“我們倆中考的考場號。”
沐絮明顯沒想到是這層含義，不禁驚嘆︰“看不出來，你還有這麼含蓄的時候。”
陸衍旭被她的形容笑到，趁著紅燈揉了一下她的腦袋。
這麼好的機會，沐絮不得跟他好好翻一下舊賬。
“老實交代吧男朋友，還有什麼瞞著我的？”
陸衍旭挑了下眉，避重就輕︰“這我怎麼好意思說出來？”
沐絮思考了一下他的種種行為，接受了這個說法，不再窮追猛打。
來日方長，她早晚都會知道的。
——
兩個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快到林鎮的時候已經接近沐絮跟教練約好的練車時間。陸衍旭還不急不慌地想找個飯店把兩人的午飯解決了，沐絮則是讓他直接送她到駕校。
陸衍旭仍在操心她的吃飯問題︰“那你餓了怎麼辦？”
沐絮眼尖地發現路邊的一個煎餅攤，問他︰“陸衍旭，吃不吃煎餅？”
“都行。”
“停車，我去買。”
陸衍旭听令，緩緩靠邊停車，等了幾分鐘沐絮就提著兩個裝煎餅的袋子坐回了副駕，看她嚼著餅反問道︰“這不就解決了？”
陸衍旭被她逗笑︰“這麼好養活？”
沐絮伸出食指晃了晃︰“漂亮飯我也是要吃的，你不能因此不上進。”
陸衍旭用手掌包住她的食指，學著她的樣子也晃了兩下︰“放心吧，女朋友。”
學車時間就一個小時，陸衍旭把車停在外面，一邊吃著女朋友買的煎餅一邊等女朋友下課，頓感這件事很有意思。
他單手拿著煎餅靠近方向盤，另一只手拿出手機對著拍了一張，很刻意地露出了情侶手鏈，沒有配文字就發了朋友圈。
三五好友響應地很快，紛紛在下面評論。
【陸衍旭居然不轉公眾號了？玩大冒險呢吧。】
【怎麼還戴上手鏈了？裝什麼潮男。】
【這是在秀什麼？看不懂。】
【看不懂+1】
看到了自己想要的評論，陸衍旭迫不及待地在評論區打字︰【收到了女朋友送的七夕節禮物，吃著女朋友買的午飯，等女朋友下課。】
回復來得很快，像刷屏一樣迅速佔滿朋友圈。
【……】
【……誰問的？】
余添顯然也看到了幾個共友的評論，一副過來人的口吻開始在評論區當起和平鴿︰【各位要開始習慣這個戀愛腦了啊，藏不住一點。】
陸衍旭反問︰【為什麼要藏？是為了照顧你們這些單身人士嗎？】
余添︰【……這罵就該你挨。】
陸衍旭看樂了，順手給朋友圈背景也換成了他倆的合照——是那張他正在拍記錄日落的沐絮，恰好也被攝影的女生拍下來的照片。他把自己的背影裁到只剩一雙手出鏡，大部分畫面留給了沐絮和日落。
換完沒多久，陸衍旭收到了來自親媽的“炮轟”。
姜顏︰“追到了？人家女孩子答應你沒？你怎麼跟人家說的？”
陸衍旭無奈回復︰“追到了，答應了，我能怎麼說，就說我喜歡她。”
姜顏恨鐵不成鋼︰“你這嘴白長了。”
陸衍旭覺得沒必要贅述細節，免得親媽听完就要加沐絮的微信嚇到她。三兩句應付完姜顏，又去迎接一眾舍友的盤問。
開學的時候，陸衍旭因還不錯的外形條件在一眾男生中脫穎而出，隔壁其他理工科學院中不乏大方來找他交朋友的女生，都被他禮貌拒絕。幾個男生都好奇原因，陸衍旭也大方坦白自己有暗戀的女生。
和他走得更近一點的就是蔡林恆，女朋友是系里唯一的女生，兩人是從高中一起考到同一所大學，高考完就在一起了。其他兩人听他這麼講之後都一臉迷茫，蔡林恆卻深有感觸，一臉過來人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讓他看開點，陸衍旭只覺得哭笑不得，說自己心里有數。
這會兒他的單身人設已經深入人心，突然說自己有女朋友，另外兩人震驚之余問道︰【你不有喜歡的人了麼？】
蔡林恆無語︰【有沒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陸衍旭覺得他孺子可教︰【就是她。】
【！！！】
一個小時過得很快，看到沐絮從門口出來，陸衍旭就沒再管他們的吵吵嚷嚷，視線一路追隨她到上車。
陸衍旭一手撐著方向盤，微微側身問她︰“熱嗎？”
“還好。”沐絮順手拿起一瓶水打開灌了兩口，問他，“幾點了？”
“三點不到，要帶你去補頓午飯嗎？”
沐絮搖了搖頭︰“我不餓，我直接回家吧。”
陸衍旭眯了眯眼，回了聲“好”，語氣稍顯落寞。
沐絮听出來他語氣的變化，但裝作沒听見，看他打著方向盤往她家的方向開。
車子照例停在巷子口，沐絮打開車門，又轉過身跟陸衍旭說拜拜。
陸衍旭歪著頭看她︰“就口頭拜拜？”
沐絮也學他歪頭︰“男朋友，距離產生美。”然後下了車，繞到後座拿上自己的包，關上門後又沖他揮了揮手。
陸衍旭︰“……”
兩個人開著車沿著海岸線逛的時候，偶遇了一對拍婚紗照的夫妻，沐絮把苜蓿花抽出來，剩余的郁金香送給了他們做裝飾，也算是留一個美好的念想。
苜蓿花被她插在背包側邊的口袋里，隨著沐絮的步伐一晃一晃的，陸衍旭拿出自己襯衣口袋的那朵，對著沐絮的背影比劃了一下，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
正當他準備開車回家，手機傳來專屬提示音，陸衍旭點開，是沐絮的消息。
【走了嗎？】
【準備走了。】陸衍旭有意逗她，又說︰“怎麼了？後悔沒親我一下？”
沐絮沒理他，說正事兒︰“我爸媽今天不在家，要不要跟我吃個晚飯？”
陸衍旭求之不得，連忙應下，生怕她反悔。
沐絮又進一步提要求︰“那先說好，你今晚不許提前買單，吃什麼我定。”
“好。”
陸衍旭樂呵呵開車回了家，一進門就對姜顏說︰“媽，我今晚跟沐絮吃飯，你跟爸過二人世界吧。”
姜顏看到他這副春光滿面的樣子，簡直沒眼看，應了一句就一臉嫌棄地回了自己房間。
七夕節的街道略顯擁擠，陸衍旭沒開車，還是電動車更加方便，比山地車還多一個優點，能讓沐絮坐後座。
沐絮訂的是一家韓餐廳，是林鎮最近新開的為數不多的一家外國菜餐廳，口味還不錯，裝修也很好看，加上特殊節日，今天算是人滿為患。
約的時間是六點，陸衍旭提早半個小時到了，報了沐絮的名字，服務員領著他往里面走，最後在一個小包廂外面停下。
推開門，一個精致浪漫的小世界映入眼簾。很難去形容陸衍旭當時的表情——驚訝，喜悅，還是不知所措？
大理石材質的光滑桌面中央，放著一捧裝飾用的白玫瑰，花瓣上的水珠在綠玻璃吊燈的映照下折射出翠色鑽石的光澤，與綠色葉片相呼應。女孩柔順的黑色長發披在肩上，更襯得她身上的白裙晃眼，連白玫瑰都遜色幾分。
正背對著門口不知道在忙著干什麼的沐絮听到開門聲轉過身來，露出了後面小黑板上的字。
——沐絮&陸衍旭第一個七夕節快樂！
沐絮撇撇嘴︰“到這麼早，我還沒準備完呢。”
陸衍旭繞過桌子走到她身邊，左手抬起來捧住她的臉，手鏈發出清脆的踫撞聲，與他的聲線交織在一起。
“沐沐，你怎麼這麼浪漫。”
【作者有話說】沐總這套小連招，給陸衍旭釣成翹嘴了。
陸衍旭︰要跟我求婚了嗎？我願意。
沐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