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營地。
听到漫天炸響的雷聲,明鏡先生有些坐立不安了。
只是,坐在對面的六皇子,如同狗皮膏藥一般,讓他脫不開身。
六皇子以請他尋找丟失的珍寶為理由,將他留在營地之中。
可是,六皇子繞來繞去,就是不說,他丟失的珍寶,到底是何物。
反而是一直繞圈子,擺明了就是想要拖延時間。
被六皇子糾纏得有些煩了。
再加上外面連綿不絕的雷聲,讓明鏡先生察覺到了一絲不安的氣氛。
陸停雲和百里舟兩人,都是擅長樂器和音波的修士,可不會什麼雷法。
那連綿不絕的雷聲,顯然不是出自兩人之手。
明鏡先生深吸一口氣,對著六皇子拱了拱手,絕對不再和六皇子繞圈子。
“六殿下,在下要事繁忙,還請你直說,你希望老朽幫你找的珍寶,到底是何物?”
听到明鏡先生直來直往地詢問,六皇子也沒有惱怒,反而大笑出來。
笑聲之中,有著一絲瘋狂和灑脫。
“哈哈哈!”
“孤的珍寶,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就是明鏡先生你啊!”
話音剛落,明鏡先生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
六皇子要招攬他?
只是……
明鏡先生沉吟一番之後,當場就拒絕了。
“多謝六殿下的好意。”
“只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太子殿下,並沒有對不起老朽,老朽也不打算背叛太子殿下。”
明鏡先生的拒絕,並沒有讓六皇子惱怒。
反而,若是明鏡先生一口答應下來,反而會讓六皇子覺得,明鏡先生品性不行,沒有忠誠可言。
六皇子咳嗽一聲,喝了一口靈茶之後,娓娓道來。
“明鏡先生,你有所不知。”
“你對太子殿下,掏心掏肺,但是太子對你,可就未必如此了。”
六皇子的話,讓明鏡先生眉頭微微一皺。
“六殿下何出此言?”
“若只是挑撥離間之計,那你可就太小看老朽了。”
聞言,六皇子連連搖頭。
“非也!”
“非也!”
“明鏡先生,你可知太子讓你捉拿的神孽,到底是何人?”
六皇子的這一席話,再加上他篤定的表情,讓明鏡先生心中一愣。
難道,此事另有隱情?
“難道不是神孽?”
明鏡先生語氣有些不確定地,反問一聲。
“當然不是!”
“霍櫻然,乃是霍破虜之後。”
霍破虜,這般大名鼎鼎的人物,明鏡先生自然知道他的身份。
他要捉拿的霍破虜的後人?
太子殿下,到底做了什麼?
一時間,明鏡先生心情沉入谷底,一雙銳利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六皇子,似乎要從六皇子的口中,得到答案。
見明鏡先生被自己勾起了疑心,六皇子嘴角微微上揚,娓娓道來。
“明鏡先生,此事要從月余之前說起。”
說著,六皇子的聲音,如同魔鬼一般,在帳篷中,幽幽響起。
當明鏡先生听完六皇子的敘述之後,倒吸一口涼氣。
太子為了兵書,居然滅了霍家滿門。
霍家遺孤,想要入京告御狀。
這次太子急匆匆地派遣他們三人來通州,就是為了截殺霍家遺孤。
太子這……
這件事,實在是太離譜了,以至于讓明鏡先生,一時間回不過神來,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太子。
蠢嗎?
哪怕蠢貨,也不會干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情。
霍家後人,雖然沒有什麼實力,但是霍破虜在軍中地位崇高。
怎麼的,也得給一個薄面。
沒有利益沖突之下,招惹霍家後人做什麼?
不給霍家後人面子,就是不給雲台閣二十四功臣後人面子。
明鏡先生長年居住在玉京城之中,知道雲台閣二十四功臣之後,雖然內部多有齟齬。
但是對外,卻是非常一致的。
太子滅霍家滿門,最不滿的,恐怕當屬雲台閣二十四功臣之後。
嘶——
明鏡先生已經看到了,玉京城之中,即將掀起的腥風血雨。
看到明鏡先生這副表情,六皇子滿意地微微頷首。
他相信明鏡先生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麼選擇。
是要陪著太子這艘大船,一起沉入海底嗎?
一個時辰之後。
六皇子滿面春風地從帳篷之中走了出來。
他揮了揮手,一名心腹,來到他身旁,低眉順眼,听從吩咐。
“夔牛軍,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查清楚了嗎?”六皇子眸子一凝,沉聲詢問道。
“殿下,尚未查到夔牛軍怎麼出現在通州的?”
“哼——”
“還沒查清楚?”
“這麼多機關獸,難道是憑空冒出來的嗎?”
“還有……這些夔牛軍滅殺了東宮人馬後,是怎麼離開的?你們沒有跟蹤嗎?”
“殿下,對方實力強大,我們的人,不敢跟得太近。”
“發現這隊夔牛軍,進入了一處山谷之中,就莫名消失了?”
“消失了?”六皇子听了心腹的匯報,眉頭緊鎖起來,如同一個深深的川字。
“具體是怎麼回事?”
“屬下也不知情?”
“只知道,這支夔牛軍進入山谷之後,便再也沒有出來。”
“我們的人,等了一刻鐘之後,進入山谷,發現夔牛軍連帶著機關獸,全都消失了。”
聞言,六皇子對于這支夔牛軍如何出現通州,越發的好奇了。
“帶我去那處山谷!”
……
通州城外,山林之中。
蕭絕峰和裴青璇之間的交手,還沒有結束。
屢屢拿不下眼前的劍客,這讓蕭絕峰有些掛不住面子。
他本想一鼓作氣,用庚金神雷,拿下裴青璇。
只是,戰局變化之快,讓他眼花繚亂。
很快,他就失去了對局勢的掌控。
當陰陽雷獄,滅殺陸停雲和百里舟兩人之後,蕭絕峰便心情沉入谷底,知道大勢已去。
霍家遺孤,入京玉京成了定局。
這次失敗,不能怪他。
要怪,就怪六皇子橫插一腳。
要怪,就怪四皇子太過陰險。
還有……父親那邊,也不知道出了什麼變故,未能及時趕來。
只是……
現在已經不再是和眼前劍客糾纏的時機,他要盡快返回玉京,和太子殿下,商量對策。
“哼——”
“今日放你一馬!”
說罷,蕭絕峰收斂雷光。
手中法訣一掐,化作一道遁光,朝著玉京城的方向遁去。
裴青璇也沒有追殺的念頭。
霍櫻然乘坐劫燼雷鴉,前往玉京城。
以蕭絕峰的遁術,根本追不上。
她也無須擔憂霍櫻然的安危了。
“呼——”
“此事,終于算是一個段落了。”
“接下來,就是我自己的事情。”
霍櫻然入京之後,會掀起何等腥風血雨,裴青璇不知。
即便知曉,也和她沒有太大的關系。
她前往玉京,本來就是有自己的目的。
她的師傅,劍閣前任閣主——墨無鋒。
年輕時候,曾有一黃姓好友,精通星辰之道,兩人不打不相識。
如今,定居在玉京城之中,听說成了皇室的護道人。
此行她入玉京,就是為了聯絡這位師尊昔日好友,調查清楚師傅的死因。
“師傅,徒兒絕不會讓你死得不明不白。”
……
數萬里之外。
蒼穹之上,雷光閃動。
庚金神雷,化作雷龍,咆哮連連。
這些庚金神雷,威力之大,遠勝蕭絕峰百倍。
在庚金雷龍對面,是一朵朵白色蓮花,遍布虛空,如夢如幻,似真非真。
一道人影,在蓮花海洋之中,穿梭不定,宛如鬼魅。
“哼——”
“白蓮神孽,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擋老夫的去路!”
“呵呵——蕭無咎,你以為這里是神霄派嗎?”
“所有人都畏懼你執法堂長老的威嚴嗎?”
“想要過去,讓我看看庚金神雷的威力。”
殷長老的聲音,回蕩在虛空之中。
好似來自四面八方,讓人無法鎖定他的方位。
本來按照聖女顧幽蘭的計劃,前來阻擋神霄派支援的,應該是第三候補聖女。
只可惜,第三候補聖女,入了玉京之後,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就連顧幽蘭的命令,也熟視無睹。
不得已之下,殷長老只好親自出手,會一會神霄派的執法堂長老。
蕭無咎雙目中寒芒閃爍,殺機沸騰。
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那麼殷長老早就被他千刀萬剮了。
前幾日,他接到兒子蕭絕峰的消息後,便親自帶隊,趕往通州。
霍家遺孤的委屈,他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神霄派支持的是太子,既然霍家遺孤威脅到了太子的地位,他自然容忍不下。
因此,得到兒子的求助,蕭無咎便帶著執法堂的弟子,趕往通州支援。
只是,還沒到通州,就被白蓮一脈的神孽所阻攔。
對方也不正面和他交手,而是與他糾纏,拖慢他的腳步。
“哼——”
“既然你想見識見識庚金神雷的威力,那我就成全你!”
蕭無咎鼻中冷哼一聲,身上雷光大盛。
庚金神雷,毫無保留地爆發出來,橫掃寰宇八方。
瞬間,虛空之中的白蓮之海,就被沖刷得七零八落。
……
玉京城外。
劫燼雷鴉,緩緩降落。
霍櫻然腳踩大地,看著映入眼簾的玉京城,心中感慨萬千,仿佛變換了人間一般。
“多謝前輩,送我一程!”
霍櫻然對著劫燼雷鴉中的麒麟暗衛,拱了拱手,感謝說道。
聞言,劫燼雷鴉也沒有過多的停留,再次展翅翱翔,消失在蒼穹之上。
霍櫻然抬頭,看向遠方。
玉京城的輪廓,映入她的眼簾。
好雄偉!
好壯觀!
不就是天下第一雄城。
就在霍櫻然向前走去,還沒有走出多遠,就听到一聲吆喝聲。
“上好的靈茶!”
“上好的靈茶!”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這一聲吆喝,仿佛具有某種能力,吸引了霍櫻然的注意力,讓她不由自主地走向茶水攤。
很快,霍櫻然便發現。
這家官道上的茶水攤,古怪得很。
附近的茶水攤,人滿為患,都是來往的商客。
唯獨這家茶水攤,空蕩蕩的,里面一個客人都沒有。
只有一個年輕帥氣的老板,在使勁地吆喝著。
霍櫻然看了一眼茶水的價格,頓時瞠目結舌,差點被驚掉了下巴。
一萬兩一杯的靈茶!
難怪茶水攤中,沒有客人。
這靈茶,難道是用金子做的嗎?
茶水攤的老板,看到霍櫻然的到來,嘴角微微上揚,似乎等候了許久。
“客人,來一杯靈茶。”
“啊……我……喝不起……”
霍櫻然連連擺手,露出窘迫的表情。
十萬兩一杯的靈茶,別說她現在的情況了。
就算霍家沒有滅門,也喝不起這麼貴的靈茶。
“不用銀子,算我請你的。”
茶水攤的老板,熱情地招呼著霍櫻然。
這股熱情勁,讓霍櫻然都不好意思拒絕。
剛剛坐下,就听到茶水攤老板的詢問。
“姑娘,我見你似乎有什麼煩心的事情。”
霍櫻然不知怎麼的,覺得茶水攤老板的問話,格外的親切。
若是平時,她絕不會吐露自己來玉京的來意。
只是今日,或許是玉京城就在眼前,讓她放下了戒心。
也可能是這茶水攤的老板,身上似乎有一種特殊的魔力,能讓人不由自主地親和。
霍櫻然喝了一口靈茶後,紅唇微張。
“我來玉京,是要去告御狀的。”
“告御狀?這種事情,我見多了。”
“每年都有好些人,要去皇宮告御狀,只可惜基本沒有成功的。”
茶水攤老板的話,頓時讓霍櫻然心中涼了半截。
“天子不是在午門外,放置了登聞鼓。”
“凡有冤情者,都可以去喊冤嗎?”
茶水攤的老板,坐了下來,臉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姑娘,你是外來人,不清楚玉京城中的規矩。”
“父……天子的確在午門外,設置了登聞鼓。”
“凡登聞鼓一響,朝廷必須受理案情。喊冤者的案子,也會直達天庭,落到天子眼中。”
“只是……擊登聞鼓的,不僅有喊冤者,還有誣告之人。”
“若是任由誣告者擊登聞鼓,那朝廷的官員,還辦不辦事了?”
“因此,朝中才有了規矩,在擊登聞鼓之前,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冤屈,都要廷杖三十。”
“這三十廷杖下去,就是武道有成的修士,也扛不過去,更何況是你這個小姑娘了。”
霍櫻然聞言,俏臉上慘白,粉嫩的嘴唇,毫無血色。
粉拳緊握,似乎因為不甘,而骨節發白。
即便知道擊登聞鼓的慘狀,卻依舊動搖不了霍櫻然告御狀的決心。
“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午門外。”
“我一定要給我霍家滿門的冤情,討一個公道。”
霍櫻然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
她要獨自面對這一切。
她不想再去麻煩璇姐姐和黑無常前輩了。
這一路上,璇姐姐和黑無常前輩,幫了她太多的忙。
最後這一步,她只能親自闖過去。
只是……
她心中有一絲遺憾。
黑無常前輩對他有恩,她本來都答應黑無常前輩,給他牽線搭橋。
如今看來,是沒有機會了。
深吸一口氣,霍櫻然對著茶水攤老板笑了笑,露出感謝的神情。
“多謝老板你指點。”
“這個世界上,除了窮凶極惡的惡徒之外,還是有好人的。”
感謝一番後,霍櫻然離開茶水攤,義無反顧地走入玉京城之中。
茶水攤中。
在霍櫻然離開之後,茶水攤立刻關店了。
“殿下,剛才霍家女喝的靈茶,乃是陛下賜予你的枯榮霧尖。”
“這等靈茶,白白送給霍家女,豈不是……”
五皇子聞言,搖了搖頭,毫不在意心腹心中的不解。
“枯榮霧尖再珍貴,也不過是一杯靈茶而已。”
“此茶,能生死人而肉白骨,還有讓重傷者,不破不立,突破瓶頸的奇效。”
“霍家已經沒了,只剩下一個孤女,自然配不上此茶。”
“但是孤做的這一切,可不是給霍櫻然看的。”
“是個雲台閣二十四神將後人看的。”
“在通州打生打死,又有什麼意義?”
“和施恩雲台閣二十四神將之後相比,不過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五皇子嘴角微微上揚,說起通州之戰的語氣中,流露出濃濃的不屑。
話音剛落,心腹的馬屁聲,及時趕到,說得五皇子心花怒放。
……
東宮。
霍櫻然入京了!
當太子听到這個消息,臉色蒼白一片,身體晃動兩下,似乎隨便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
自己滅門霍家這件事情,一旦曝光,絕對會給他造成重大的打擊。
甚至,還在左相離京,陸藏鋒背叛之上。
太子幾乎已經看到,滿朝文武彈劾自己的一幕。
他也看到,二皇子、三皇子以及一眾他的好皇弟們,拍手稱快的一幕。
“蕭絕峰,你誤我啊!”
太子咬牙切齒的,一副恨不得將蕭絕峰生吞活剝的架勢。
東宮四大高手,聯手出擊,居然都沒有攔下霍櫻然。
他們到底是怎麼辦差的?
太子氣得,雙眼一片猩紅,如同賭輸了的賭徒。
“不——孤還沒有輸!”
“只要霍櫻然扛不住廷杖,死在廷杖下面,那麼……”
只是,話音未落。
一陣急促的鼓點聲,從午門的方向,傳入東宮之內。
听到鼓聲的瞬間,太子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冒出來。
“孤該怎麼辦?”
“怎麼辦?”
“父皇會不會真的要廢了我?”
“還有誰能幫我?”
“對了……還有鄔先生!”
“快,請鄔先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