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平日里牛逼哄哄,甭管在連隊還是在外面,都拿鼻孔看人的偵察老兵。
    集體提出抗議,要求讓列兵去參加比武,讓高炮的人,也見識下秀才的威力。
    這屬實是不容易啊。
    程東就算是連長,在爭榮譽這方面,他也不可能搞什麼一言堂。
    因為沒道理,更沒理由派連里比較菜的兵出去丟人。
    但架子,該端還得端。
    听著稀稀拉拉的抗議聲,程東“啪”的一聲,將筷子拍到飯桌上,瞪著眼呵斥道:“吵什麼吵?”
    “看看你們那點出息,秀才怎麼了?他比你們多長兩條腿,還是多扛一個腦袋?”
    “月底比武的事我說了不算,你們說了也不算,狗日的,過幾天全連抽查比武人數,秀才可以跟你們一起。”
    “但老子丑話先說前頭,誰要是連一個列兵都比不過,自己想好,怎麼過來跟我解釋解釋這個事。”
    “趕緊吃,吃完全都滾過去挖坑,戰壕今天挖不完,全都不允許睡覺,看看你們那德性,好意思坐這吃飯?”
    啥意思?飯都不讓吃了?!!
    剛剛還一副埋怨姿態的老兵,瞬間噤聲不語,老老實實的坐在那吃飯,生怕被連長給盯上。
    不過,這心里還是在吐槽秀才真是個牲口。
    當兵的想在領導面前表現,這點大家都理解。
    別的不提,就說不打勤不打懶,專打那種不長眼的,說得不就是要在領導眼皮子底下多表現嘛。
    可咱就說,你表現總得有個度吧?
    這特麼飯都不吃,著急忙慌的去挖坑,搞得我們都很慌啊。
    三班這邊,楊大力和李志昂一直都處在懵逼的狀態中。
    他們倆總有種錯覺,那就是下連後,班副好像更加放飛自我了,以前在新兵連不這樣啊。
    雖說陳默之前,也經常自己去加練,但至少還算合群,這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積極?
    如果說整個偵察連,除了他倆同年兵,還是以前新兵連的同班兄弟,最關心陳默狀態外。
    那剩下那一位最關心秀才的,就是梁紅杰了。
    看著全連的戰士,都因為陳默的“獨立特行”,表達著不滿,其實他也想拿幾個包子,跟著一起出去。
    但可惜,老梁不敢。
    至于原因,很簡單,第一個出去的人,那是真情流露,人家確實就這麼急。
    罵他牲口也好,罵人家積極表現也罷,總歸是正面的。
    可他要是跟著第二個出去,那別說正面了,不人憎狗厭都算是最好的結局。
    所以,梁紅杰一直等連部飯桌上,有干部吃完起身後,他才慌慌張張的起身,直奔演武場。
    此時的陳默。
    兩個包子都已經啃完,依舊奮力的揮舞著手中的鐵鍬,在挖他那一畝三分地。
    “秀才,你是不是受啥刺激了?”梁紅杰跑到地方,一屁股坐在邊沿夯實的土堆上。
    繼續道:“挖戰壕任務是緊了點,可全連的人都要挖,你也不用飯都不吃就出來整吧。”
    “你這樣,會影響以後在連里發展的。”
    听著梁排苦口婆心的勸說。
    陳默抬起發酸的右手,擦擦額頭上的冷汗笑道:“排長,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啊?”
    “你說。”
    听到有故事,梁紅杰也來了興趣,甚至整個人還往前挪了挪。
    儼然一副吃瓜群眾的模樣。
    陳默見狀,他笑了笑,一邊挖一邊開口道:“以前我認識一個人,特別特別熟悉的人。”
    “他告訴我說,到了部隊首先要確定自己的定位,你是想當哪種兵要提前想好,是尖子,還是軍官,或者是去後勤混幾年。”
    “到了部隊一定要能屈能伸,懂得要表現自己但不能張揚,在部隊最先接觸的是班長,遇到什麼事不要越級反應,切記,有什麼事先跟班長說。”
    “要處好人際關系,不要害羞,更不要害怕,見到領導就問好,在領導那里留下一個好印象比什麼都強。”
    “在新兵連要時刻注意加強自己,哪項不行就練哪項,被子不行就多請教班長,自己利用空閑時間多捏,訓練不行就晚上加練,器械不行就多摸多練。”
    “自身有什麼不足,就利用飯前或者開飯時間自己調整,一定要保持精神狀態,不要放棄自己,或者干一些違反紀律的事情。”
    “只有這樣,你才能實現一開始定下來的目標。”
    梁紅杰正听得津津有味時,陳默卻突然戛然而止,不講了。
    “完了?”老梁一臉詫異。
    “是啊,完了。”陳默點點頭。
    “那我猜,你這個朋友肯定是老兵,他的經驗對我來說都挺管用。”
    梁紅杰似是感慨,似是自言自語道:“難怪你在新兵連時那麼能堅持,原來入伍之前就有人教你。”
    “算是吧。”
    陳默直起腰身錘了錘酸痛的背:“所以啊排長,你說我以後在連里不好發展,我不太認同。”
    “文書的工作是好,可它太閑了啊,我下連以後不能天天沒事干。”
    “我立過功,但這不算啥,咱們偵察連跟軍務科關系這麼差,萬一哪天我被糾察抓到,記一次過,就能頂掉我的三等功。”
    “連長也說了給我提干,可我不能干等一年,我要參加比武,我要參加訓練,我要融入連隊。”
    “排長,你要是我你該怎麼干?”
    陳默說得挺輕松,可直到這時候,梁紅杰才明白眼前的列兵,心勁有多大。
    是啊。
    一個新兵剛下連,背著太多的榮譽這是好事,但也是壞事。
    好事就是連隊的老兵,都能高看你一眼。
    可壞處也挺明顯。
    部隊從某一個方面來講,這里是快節奏生存的地方,如果一個列兵一直背著這份榮譽心安理得的放松。
    那麼很快,這種快節奏的地方,就會拋棄他。
    部隊並不乏優秀的人,偵察連更是如此。
    同樣的事,陳默下連第二天干,和下連兩個月以後干,得到的反饋肯定截然不同。
    梁紅杰沉默半晌,嘆了口氣。
    如果他能早點明白這個道理,或許現在已經能提拔副連了也說不定。
    畢竟,京都裝甲兵學院畢業的高材生,來到裝甲七旅,上面可是優先,把他安排到整體表現最好的偵察連。
    在這當了近一年的排長,調到坦克營干個副連長還不是輕輕松松?
    尤其是眼下,科班出身的干部,急缺的情況下。
    可惜,他來連隊干了大半年的文書,軍械員,忙的時候經常去旅里拿文件,跟上面的首長也時常照面。
    卻始終沒有提拔他的意思。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自身,沒有干出一點讓上面提拔他的理由。
    不得不承認。
    老梁剛才還抱著說教的心思,過來找秀才,眨眼的功夫,他就被同化了。
    梁紅杰左右扭頭,找到陳默留在這的鎬頭,隨即縱身跳進戰壕,雙手攥緊,對準地面開始猛砸。
    一邊砸,一邊開口道:“秀才,要是老炮不請假,他在連里的話,你想參加比武肯定不用越級上報。”
    “只要跟他說就行,他是你班長,會帶著你練的。”
    “但我告訴你,沒有班長幫你,可你憑自己爭取到了,連長剛才在食堂已經同意讓你參加選拔。”
    “不過,選拔不是最終名單,高炮的偵察連跟我們都只能出三十人,你要加油啊。”
    “好。”
    陳默點點頭,更加賣力的鏟。
    他知道自己不能產生惰性,部隊這種地方,不能因為老兵夸幾句,或者恭維幾句就飄飄然。
    在他自己看來,這不是卷,而是抓住一件自己能干的事,使勁的干出彩。
    哪怕讓他去抬煤,秀才也必須要做,抬的最多最勤快的那個。
    老炮不在這,陳默尋求不到幫助,公勤班又沒有班長,只能自己去爭取。
    兩人就這麼搭配著繼續挖戰壕。
    大概二十多分鐘後。
    連隊的一群老兵,終于姍姍來遲。
    眾人看到秀才挖,還沒覺得奇怪,可看到梁紅杰都在砸地,硬是砸得地皮飛濺,額頭冒汗都不在乎。
    那眼神中充滿了復雜。
    就好像看著一只未開化的猴子,以前吃橘子都是囫圇個的吞,今天突然學會剝皮似的。
    媽的,這秀才是有啥魔力不成?
    梁排在連里呆了大半年,看他們訓練大半年,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賣力過。
    怎麼跟秀才認識幾天,突然就變了?
    連長剛才在食堂可是交代了,今天戰壕挖不完都不許睡覺。
    程東這人從來不開玩笑,尤其是當著老兵的面,所以沒人會認為這是假的。
    畫白線的範圍已經固定,他們可不敢亂動。
    但這特麼寬十米,長三十米的“Z”字形戰壕,共計三百個平方,挖立姿按照要求挖150公分。
    挖到明天中午也挖不完啊。
    看著人家倆人干得熱火朝天,有老兵抬腳踹了下徐青州,拿著鐵鍬威脅他,上前去跟秀才談判。
    徐青州捂著屁股,一臉難為情的走到陳默跟前,從口袋掏出煙遞給陳默道:“秀才,歇會吧。”
    “班長好!!”陳默起身擦擦汗,伸手接過香煙。
    “哈哈。”徐青州尷尬的笑笑,而後伸手指了指壕溝,硬著頭皮說道:“秀才啊,你這戰壕挖得是不賴,但不符合標準啊。”
    “確實還不夠。”陳默點頭道:“我畫的這片還不到立姿的標準,不過班長這挖立姿戰壕需要時間,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把這一片挖好。”
    “不不不,你誤會了。”
    徐青州聞言,他連連搖頭:“我上午說得可不是立姿啊,而是握姿,你挖的方法對,就是太深了。”
    “臥姿戰壕30公分就行,這只是訓練,把胸牆壘高點,大概25公分,這樣就符合標準了。”
    老徐生怕自己講不明白,他還特意跳到坑里,拿手比劃了好幾下。
    他是真怕秀才這個愣頭青,听不懂啊。
    臥姿要求的深度比立姿可寬松多了,陳默知道這種挖法本身就沒有意義。
    因為偵察連很少有機會,能去挖戰車偽裝坑,有那功夫,估計仗都打完了。
    自然樂得改正。
    可他是樂了,其他老兵卻是苦不堪言。
    沒辦法,自己挖的坑自己填,全連的老兵硬是一鼓作氣,忙活到半夜。
    累的腰都直不起來,手指都握不緊的時候,才終于把原本拿來嚇秀才的戰壕給挖好。
    夜深了。
    偵察連的老兵都覺得,這次應該搞定了秀才。
    畢竟,都累成這樣了,他總不可能,還有力氣再去折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