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遇到熟人聊天,陳默就帶著八班的人站在旁邊等著,他時不時的瞄一眼遠處的老兵,心里能猜個大概。
    這人,八成就是以前,三班長彭威說的那個安振濤。
    給班長爭口氣,這是當時三班長在食堂後面,對陳默說得原話。
    但這口氣怎麼爭.上去揍他一頓?或者領幾個人,套他麻袋敲悶棍?
    陳默搖搖頭,拋開腦子里那些不切實際,且腹黑的想法。
    爭口氣又不是出口氣,再者,出氣也不是這麼個出法。
    光想著敲悶棍,可不是一個訓練標兵該干的事。
    他站旁邊觀察的時候,旁邊正和老炮聊天的那名中校,笑意滿滿的感慨了幾句,隨即轉頭看著八班的眾人。
    中校咧嘴笑道:“老周,這就是你今年帶的兵吧?嗯!不錯,一個個精氣神蠻足的。”
    “你們誰是秀才?”對方突然詢問。
    “報告首長,我就是。”
    陳默立正敬禮,聲音洪亮回應道。
    “哦?”
    中校目光移向陳默,他上下打量幾眼,才恍然道:“對,是你,比新聞稿上拍的照片要清秀一些。”
    “哈哈,我們在這,可都听說你秀才的大名了。”
    “好好加油,也幫我教訓教訓這邊的兔崽子,讓他們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是,首長!!”
    說不上來,這名中校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陳默對他沒印象,不知道在臥虎灣軍營擔任什麼職務。
    但人家對他挺親熱,一句一個秀才,還刻意大聲說讓他教訓教訓這邊的兔崽子。
    這仇恨給拉得呦。
    要知道,他們可是在一排食堂的入口處,站著啊。
    附近過來吃飯的新兵,兩個旅加起來足足近八百人,附近至少有十幾個82旅的人,听到了“秀才”這個稱呼。
    就短短幾秒鐘,陳默感覺周圍瞄向自己的目光,不下十道。
    老炮瞥了一眼中校沒搭理對方,看情況,倆人關系處得應該也不咋地,只是老熟人而已。
    “走吧,去吃飯。”
    說完,老炮率先走向食堂,都沒看遠處那位疑似安振濤的老兵。
    由于有外人在場,八班這幾名新兵也都支稜著,昂首挺胸,邁著齊步走進飯堂。
    飯堂應該是因為競賽,才臨時清理出來,里面就擺了四張破皮起層的木桌子,飯菜和饅頭,大米飯,都有82旅這邊的人,提前擺上了。
    瞧見老炮帶隊進來。
    里側立刻有老兵招呼:“周排長,這邊,這邊飯菜都準備好了。”
    “先吃飯。”
    飯沒啥好研究的,82旅這邊的飯菜跟7旅那邊大差不差,像是米飯饅頭這種,不算到個人伙食標準中的主食,那都是量大管夠。
    成盆成框的往桌上端。
    菜品就不行了,依舊是蘿卜白菜土豆,九十年代,號稱冬季軍營里的三位老大哥,單獨炒,最後再來個混合炖,四菜就算是湊齊了。
    早上沒怎麼吃東西,有些就算是吃了,也全部奉獻到車廂里。
    這長途跋涉,從河東跑到平城,八班的眾人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開飯後,一個個坐下來狼吞虎咽的猛吃。
    腮幫子鼓得跟土撥鼠似的。
    陳默也放開了胃口,這下午要上淘汰賽,不吃飽可不行啊。
    但吃飯期間,飯堂門口外時不時有列兵在那徘徊,楊大力偶爾抬頭,發現有人盯著這邊。
    他伸著手肘戳戳陳默,仰頭示意道:“班副,外面有人瞅你。”
    “知道。”
    陳默手拿著饅頭,他咬了一口,抬頭。
    恰在這時,門外徘徊的有大概六七個列兵,應該是注意到他抬頭了,魚貫涌進飯堂。
    看到這幾人,陳默怔了怔神,因為其中至少有一多半他都認識。
    排頭的那個叫李興寬,前世跟陳默還是一個連隊,隔壁宿舍的尖子兵,妥妥的大牲口一個。
    後面李孝龍,張向坤這幾個陳默都熟悉,畢竟是以前82旅的尖子兵,多多少少都打過交道。
    剩下幾個由于時間太久,叫不上名字了,但他全都眼熟。
    再次見到前世熟悉的人,要說心里沒點浮動那不可能。
    只是可惜,這幾人看向他的眼神很陌生,還隱隱帶著敵意。
    隨著幾人進來,八班正在吃飯的新兵,全都放下筷子,怒目而視。
    82旅的幾人,似乎也有點怕老炮這種老兵,走進飯堂,他們猶豫了一會,才走到距離八班飯桌三米的位置站定。
    “你就是秀才?”李興寬揚起腦袋,一副青春期中二姿態的詢問,盡量將自己裝扮的看起來很不好惹。
    “我叫陳默,喊秀才也沒錯。”陳默起身笑了笑,而後,他目光中帶著幾分好奇的,看向涌進來的人群。
    “你們誰的排長是叫安振濤?”
    嗯?
    李興寬他們,原本是因為之前看過新聞稿,知道裝甲七旅這邊,有個叫“秀才”新兵挺牛逼。
    他們在飯堂听別人說秀才在這吃飯,加上競賽再即,那幫老兵,也都樂見其成的起沖突。
    所以他們幾人,才結伴過來找七旅的尖子。
    可沒成想,這自己還啥都沒問呢。
    人家反倒一臉興奮的看向自己這邊。
    啥情況?
    李興寬有些懵,因為他也不認識,誰叫安振濤。
    就像老炮這種,名叫周勇杰,別說其他連隊的新兵了,哪怕二連也沒幾個新兵,知道老炮叫啥。
    “沒人認識嘛?”陳默原本興奮的臉龐,閃過一絲失望。
    至于李興寬這些人,他沒興趣,一群小屁孩而已。
    “我知道。”
    82旅站在飯堂外面的一名列兵,突然伸著腦袋回應道:“安排長是我們新訓三連一排的排長。”
    三連難怪啊
    陳默前世是一連的,跟李興寬一樣,沒听過三連的新兵排長很正常。
    “回去告訴你們三連一排的人,就說是秀才說的,下午的淘汰賽都小心點,我盯上你們了。”
    “行了行了,你們都散了吧,別打擾我們吃飯。”
    陳默說完,非常自然的坐下來繼續拿起筷子夾菜。
    搞得82旅進來的一幫人一頭霧水。
    怎麼就盯上人家三連了?他們還沒報號呢。
    但有老炮在這坐著,新兵也不敢鬧騰的太過分,幾人認準誰是秀才後,就溜溜的排隊出去。
    而剛才站在門口,說自己是三連一排的那個列兵,鼻子都差點氣歪了。
    站在門口瞪視了一會,扭頭就跑,看樣子是去報信。
    等一場新兵之間的鬧劇收場,老炮扭頭看眼陳默,提醒道:“有沖勁是好事,剛到人家的地方就冒頭,這就不是沖勁的問題了。”
    “下午淘汰賽的時候,你們幾個緊跟著班副,前面能幫就幫,後面跟不上也沒關系。”
    “記住保存實力,徒手五千米二十分鐘的要求,對你們來講不難,尤其是班副,分清楚競賽的規則,必要時只管自己沖,保住名次最要緊。”
    “兩場淘汰賽前三十名是後期最有力的角逐人選,競賽往往只是一小部分人的戰場,對大多數人來說,就是不斷被淘汰的過程。”
    “明白嗎?”
    “是,班長。”
    眾人齊聲回應。
    老炮解釋的很殘酷,但這也是事實啊。
    說什麼兩個旅的競賽,那不可能真拉著幾百人上演各種比拼,陳默感覺,說三十人的角逐場都算多了。
    爭到最後,其實就是那十幾人競爭,甚至更少。
    爭來爭去,只為那個第一,畢竟,自古以來,人們就只認第一,第二是誰根本沒人關注。
    可能是82旅那邊的挑釁,加上老炮鄭重的告誡。
    讓班里眾人重新審視,這次競賽了吧。
    午休時,只有兩類人能睡著。
    第一類就是陳默這種,壓根不擔心自己會被淘汰,一門心思想在賽場上干掉所有人,所以他睡得很香,美名其曰是養精蓄銳。
    第二類就是馮俊嶺這種,好不容易有午休的機會,那是腦袋沾床就睡,因為他壓根不擔心會不淘汰。
    就他那在八班墊底的成績,全連都難排中游,徒手五千米二十分鐘勉強可以,但全副武裝越野五公里,二十二分鐘,想想這兩項的差距,再看看時間標準。
    不難想象。
    第二項下來後,必定會淘汰最少一半的人。
    平時不至于,但競賽時難說,更何況第一項五千米,已經足夠耗費大部分人的體力了。
    第二項能堅持下來,並且合格的,怕是沒幾個。
    除了陳默和馮俊嶺睡得香之外。
    剩下像李志昂,楊大力,朱改團這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類型,反而焦慮到不行。
    躺在床板上,整的跟鐵板燒自己會翻個似的,“  ”的翻啊。
    死活就是睡不著。
    “嗶嗶嗶!!”
    “各班束腰帶,戴帽子集合。”
    外面值班員吹響口哨,陳默翻身起來,抓起帽子扣頭上,伸手捋著帽檐正了正位置,抓起腰帶就往外跑。
    競賽要開始了。
    附近宿舍各班積極性都挺高,陳默沖出來沒一會,基本二連這邊12個班就到齊了。
    程東站在遠處咳嗽一聲,他丟掉手中的煙頭,大步走到隊列跟前,擰著眉高聲道:“同志們,多的話我就不說了。”
    “有關競賽的事,我也說了幾百遍。”
    “等下五千米淘汰賽,時間二十分鐘,不及格的全部被淘汰,以後沒有上場的機會。”
    “淘汰賽不分批,全員上場,我只告訴你們一句,軍人,就要爭第一。”
    “淘汰賽一共兩場,只有前三十名加分,第十名到第三十名,一人加一分,第一名加50分,第二名30分,第三名20分,從第四名開始到第十名,每人加5分。”
    “為什麼要爭第一?因為你們差了一步,就會步步跟不上。”
    “同志們,戰斗的號角已經吹響,你們做好戰斗的準備了嗎?”
    “時刻準備著,時刻準備.”
    呼聲震耳,隆隆作響。
    “好,現在各班帶隊跟上,去賽場集合,等下听發令槍響,全給我拿出爭第一的勢頭來。”
    “出發!!”
    “一班,向左轉,四路縱隊,後面的班,跑步跟上。”
    踏踏踏.
    沒有多余的廢話,甚至都沒有整體召開大會,搞個動員啥的。
    二連這邊被集體帶往賽場。
    兩個旅的新兵啊,幾百人不分批次搞淘汰賽,是陳默之前沒想到的。
    前往賽場的途中,七旅這邊的連隊,從各個宿舍區匯聚到主路上。
    黑壓壓的人群跑步前進。
    “班副,怎麼沒見82旅的人呢?”隊伍奔跑時,楊大力扭頭觀察了一下,發現集合前往賽場的,只有他們七旅的四個連隊。
    “估計早就到賽場了。”
    陳默幽幽的回了一句,在人家的主場比賽,很多東西都會顯得被動。
    “媽的,那也太不公平了,他們要是提前過去賽場,我們剛跑過去,怎麼跟他們比?”
    楊大力義憤填膺的吐槽著。
    可他就沒想想,新兵競賽啊,事關兩個單位的臉面,還在人家的地盤,誰給你搞公平那一套?
    能相對公正,就已經算不錯了。
    陳默猜得沒錯,等他們七旅的四個連隊,抵達賽場時,人家82旅黑壓壓的幾百號人,已經在跑道上列好隊了。
    賽場看起來非常大,這里以前,應該是炮營在這邊訓練的場地,遠處的土坡上,還有用白灰,畫出來那種巨大的彈著點標記。
    圍著這種跑道跑一圈下來,怕是一公里都不止。
    來不及驚訝臥虎灣營區的寬敞,陳默他們,很快被老兵安排著帶到跑道上。
    四個連隊,全排到人家82旅隊伍的後面。
    可不止楊大力,很多新兵注意到這種搞法,個個氣得直發抖。
    畢竟,他們跑了幾百米才到賽場,對手不僅在這悠閑的等著。
    還把跑道畫白線的起點,全都擋住了。
    “班副,一會咱們干死他們。”就連平日里寡言少語的李志昂,都氣得臉頰通紅。
    陳默點點頭,他什麼也沒說。
    首先,預料之中的事。
    其次,擋住又怎麼樣?競賽又不是爭起步,而是爭終點。
    只要有能力拼第一,其他的任何心思都是花里胡哨,沒什麼用。
    “砰!”
    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來。
    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提醒。
    第一場淘汰賽開始了。
    從陳默所站的位置,能清晰的看到,距離他們這邊二百米外,82旅有幾道身影已經沖出大部隊,按照自己的節奏開始調整。
    而二連的隊伍,還紋絲未動呢。
    新兵尖子之間就算有差距,也不會差太大,這點陳默心里很清楚。
    抬頭看看從自己位置,往前延伸百米,都在原地踏步,沒人動彈,他也顧不上再等了。
    反正競賽沒有要求,以班為單位,陳默活動下四肢,大步邁出隊列,穿到人群一側,弓腰奮起直追。
    尖子角逐,開始上演。
    七旅這邊的人,甭管認不認識秀才,反正看到是自己人加速,統一朝外側移動,將最內側的路讓出來。
    有一人帶頭。
    各班對自身體能比較自信的兵,紛紛加入內側,跟上陳默的腳步狂奔。
    可七旅會讓,畢竟是自己人。
    人家82旅不讓啊。
    注意到後方的動靜,排在最後面的82旅列兵,故意將班隊列橫向拉長,嚴嚴實實的堵住跑道。
    其實跑道外圍每隔幾米,就有老兵在那盯著,可惜,負責執勤的也是82旅的人。
    發現有人惡意堵著跑道,他們也裝作看不見。
    陳默咬咬牙,他轉身抄近路沖到草坪上,避開攔路的班。
    “攔住他!!”
    眼看有人想抄近路,82旅排隊靠後的幾個班,有數人哇哇叫著沖上草坪,試圖攔住沖勢最猛的陳默。
    他們又不傻,競賽都在搶第一,說什麼也不能讓對手的尖子,脫離大部隊啊,拖也要拖死在隊列里。
    “我攔你媽啊。”
    始終跟在陳默後面的楊大力,晃著肩膀將沖上來的人,懟出去幾米遠。
    李志昂下手更狠,他看著眼前有人想去追班副,直接前撲抱住對方的左腿。
    正在蓄力狂追的人,突然被人抱住腿啥感受?
    那家伙,可比練習前撲狠多了。
    整個人直接“啪”的一聲,結結實實的摔到地上,腦子都是暈沉沉的。
    “呸!”
    李志昂爬起身,吐掉嘴里的土沫子,繼續往前跑。
    他們倆幫忙阻攔的場景,都被附近82旅的兵看到,都動手了,誰還能光看著?
    越來越多的班隊列開始暴動,更多的兵沖出來,想要攔住七旅的尖子。
    這種時候,七旅的凝聚力就體現出來了,在跑道上排頭的新兵一連,個個怒目圓睜。
    大罵著跑到前頭,想要攔人的摩步兵身旁,混攪到一塊。
    擋住他們。
    競賽場出現小範圍的混亂,附近值班的老兵不得不站出來制止。
    “你們哪個班的?滾回跑道上。”
    “說你們呢,耳朵里塞驢毛了?”
    經過老兵這麼一呵斥,想攔陳默的人腳步遲疑了一下,距離被徹底拉開。
    陳默可不管他們呵斥不呵斥,特麼的,剛才攔路時,一個個跟瞎了似的。
    杵在那不管,現在想讓他重回跑道?
    那也得徹底脫離82旅再說。
    陳默腳底發力,整個人如同狂奔的獵豹,甩開雙腿狂追最先出發的摩步尖子。
    在他身後,裝甲七旅也有五六人,跟個發射的魚雷似的,直溜溜的跟上秀才的步伐沖。
    遠處,一直觀看的程東。
    那樂得,鼻涕泡都快出來了,叉著腰激動的瞅著自家秀才。
    要不是還顧忌自己連長的身份,並且跟前還站著七八個連長。
    他都想充當拉拉隊,為陳默吼上幾句。
    助助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