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芊梨從花壇里撿了一塊泥塞進嘴里,繼續與女孩溝通。
“美女。”
女孩听到了謝芊梨的話,停下了演奏,緩緩抬起了頭。
“我知道你是鬼,你為何停留在陽間?如果你有冤屈,盡管告訴我,我盡可能幫助你。但你要是為禍人間,我現在就叫無常來把你帶走。”
謝芊梨握緊腰間桃符,直視女孩,語氣從容而堅定。
女孩依舊沒有說話,眼神空洞地盯著謝芊梨,似乎有說不出的絕望。
“你有話對我說嗎?”謝芊梨往前挪了幾步,即將踫到女孩時,女孩突然抱著古箏站了起來,如同御風一般向遠處飄去。
“你去哪?”謝芊梨朝女孩的方向追去,跑了幾十米後,只見女孩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一家店門口。謝芊梨快步上前,四處打量,再也沒見到女孩。
“小姑娘,你怎麼又這麼晚跑出來?”
謝芊梨一轉頭,才發現自己來到了小姜花饃店的門口,店主阿姨剛剛打開店門。
“阿姨,您不是兩三點就要起來嗎,怎麼十二點多了還不睡,沒遇上什麼事情吧?”謝芊梨不知那女孩的來歷,也不知她是善是惡,生怕她作祟傷害阿姨。
“我沒事,只是今晚睡不著,小姑娘,你要是沒事就進來坐坐吧,我剛蒸了饅頭,快嘗嘗。”阿姨說著,便揭開了蒸籠的蓋子,熱騰騰的水汽裹挾著濃郁的麥香,氤氳在微涼的夜里。
“不用了,我還有事。”謝芊梨滿腦子都是尋找那個女孩,匆匆擺了擺手謝絕了阿姨的好意。
然而就在謝芊梨正要離開時,卻突然听到,店里傳出一陣悠長的弦樂聲,如潺潺流水,又如徐徐微風。
“阿姨,您店里有人在彈琴嗎?”謝芊梨踮著腳,努力地向店里張望。
“哦,我正在放錄音。”阿姨說道。
“阿姨,您還喜歡這種輕音樂嗎?”謝芊梨從沒見過阿姨听音樂,心中有些奇怪。
“這是我女兒演奏的錄音,小姑娘,你喜歡音樂嗎?也進來听听吧。”
謝芊梨跟著阿姨進了店鋪,才發現店面後面,是一間簡陋的小房間,里面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
“坐吧,我住的地方太破了,別嫌棄。”阿姨拉出椅子,用毛巾擦了擦,又端上了一碟剛出鍋的饅頭,坐在了一旁的小床上。
謝芊梨驀然看到,桌子上擺著一個相框,照片上的女孩長發披肩,面容清秀,身穿一襲青色長裙,正低頭撥弄著古箏上的琴弦,與剛剛看到的女孩一模一樣。
“阿姨,這個女孩是……”
“這是我女兒姜宛,今天是她十周年忌日。”阿姨語氣非常平靜,眼角卻泛起淚花。
“啊?對不起啊……”謝芊梨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沒事,小姑娘,我這麼多年只有一個人,你要是願意听,我給你講講宛宛的事吧。”
“好,阿姨您說吧。”謝芊梨十分想知道,阿姨的女兒姜宛經歷過什麼。
“宛宛的爸爸很早就走了,我一個人將她帶大。六歲那年,她路過興趣班門口,鬧著要學古箏。我給她報了兩節課,沒想到老師說她很有天賦,可以培養。”
“我小時候就喜歡畫畫,沒人教我,我就會自己捏泥人。但是我家窮,上不起學,更不可能送我學藝術,所以我不能再讓宛宛錯過機會。為了供她,我開了這家店,從早忙到晚。宛宛也爭氣,考上了音樂學院。”
“我以為自己就要熬出頭了,可是就在她大二的時候,突然有一天病倒了。我連夜趕到她上學的城市,看到她躺在重癥病房,身上插滿管子。後來她救過來了,但是渾身癱瘓,人也痴呆了。”
“我可憐的宛宛啊,她那時才二十,前途無量啊。”阿姨說到這里,捂著臉不住地抽噎起來。
“阿姨,您節哀,”謝芊梨掏出紙巾,為阿姨擦了擦眼淚,“能不能問一下,宛宛是什麼病呀?”
“醫院說是中毒,而且是一種很稀有的重金屬。”
“啊?那她是如何接觸到的?”謝芊梨不解道。
“是啊,那種東西平時搞不到的。我報了警,警察很快查出,她的一個同學家里是開化工廠的,而且和宛宛關系很近。”
“這麼說,是這個同學投的毒?”
“大家都這樣懷疑,可因為證據不足,那個同學被釋放了,後來就再也沒給我們個說法。我照顧了宛宛五年,天天盼著能抓到凶手,可宛宛始終沒盼到這一天。”
“宛宛是個多愛美的孩子啊,因為長期癱瘓,臨死前渾身浮腫,皮膚松塌塌的,手指頭都動不了,再也不能彈古箏了。你說她是不是很痛啊,可她自己不會說啊……”
阿姨再也控制不住悲傷的情緒,放聲痛哭。
“阿姨,別難過了,宛宛就在附近看著你呢。”謝芊梨輕輕拍了拍阿姨的後背,眼眶也漸漸紅了。
“唉,我倒是希望她回來,她最愛吃我做的饅頭了。”阿姨擦了擦眼淚,在抽屜里拿出兩根蠟燭,擺在宛宛的照片面前。
燭火在昏暗的房間里輕輕搖曳,如舞動的身姿。
“阿姨,您知道那個同學叫什麼嗎,現在在哪里?”謝芊梨問道。
“我當然知道,她叫田瑞琳,在星海音樂學院當老師,還是個網紅。你看,這是她的賬號,我一直在關注她。”
阿姨說著,拿起手機打開某音,點進了一個賬號主頁。賬號昵稱叫做【星海田老師】,頭像是一張優雅精致的藝術照。
“阿姨,我相信,總有一天宛宛會平冤昭雪,壞人不可能永遠逍遙法外。”謝芊梨說著,悄悄記下了賬號ip
“但願吧。”阿姨嘆了口氣,“我是不是耽誤你的事了,快去忙吧。”
“沒有沒有,我其實沒啥事,今晚我陪您吧。”
謝芊梨陪著阿姨坐了一晚,听她講述宛宛一生的點點滴滴,天快亮才回到民宿。
宋姐和王依依還在沉睡,謝芊梨檢查了一下面人,每一個都完好無損。
“咦,天都亮了?芊梨,你自己守了一夜啊,怎麼不叫我。”宋姐突然從床上坐了起。
“沒事,我不困,面人都挺好的,你們放心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次值夜我定個鬧鐘,可不能再睡過了。”宋姐說著,把王依依也叫了起來,“別睡了,天亮了,收拾收拾該回去了。”
回到青門,謝芊梨請了一天假,前往星海音樂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