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花時

68.歸家

類別︰ 作者︰巫羽 本章︰68.歸家

    本不想設置防盜, 無奈為之。防盜時間過後,就能看正常內容  午後,莊揚跽坐在木案前,一卷《春秋》在案上展開, 他目光並沒落在竹簡上,而是望著窗外,陽光穿過花葉間斑駁陸離,紅艷的山茶花一簇簇壓著枝頭。

    春日的院子,山茶樹下, 曾有位年輕的藍袍儒生, 傳授莊揚《春秋》,那抹藍色的身影,早已在兩年前, 在春日里隨風而逝。

    “兄長,我回來了。”

    阿平奔跑上來,他身後跟隨著蛋餅, 他懷里抱著個布包,還抓著一只漆盒。

    “今日夫子教了什麼?”

    “夫子教了‘二子乘舟, 泛泛其景, 願言……”

    阿平一時也只記得這一句, 頗為不好意思,連忙打開布包, 取出竹簡查看。

    “願言思子, 中心養養。”

    莊揚年幼時便背過這首“二子乘舟”, 他記憶很好。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

    莊揚往下詠誦,阿平已在竹簡中找到這首詩,他接下讀︰

    “願言思子,不瑕有害。”

    莊揚點點頭,平緩問:“可知這首詩描述的是什麼?”

    阿平好學,天資中等,先天不足,後天可努力。每日午後,從夫子那邊受學回來,有困惑的地方,都會詢問兄長。莊揚性情溫和,很有耐性,會和阿平講解。

    世道混亂,讀書只能明智,不敢妄想高官厚祿,為天下憂煩。

    輔導弟弟課業後,天色尚早,莊揚下樓,到院中踱步。

    前日種下蓮子的水池,清澈見底,尚未見蓮子發芽,近日天氣暖和,萬物生長茂盛,想來過些日子,便能見到可愛的小荷葉出水。

    莊揚的水池,修在山茶花旁,本是當地常見的院前魚塘,被莊揚用來種花,當然水中也還是有魚蝦,而且活得很悠閑。

    蹲站在水池旁,看著池中的小青蝦游曳,莊揚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撓他的袍子,回頭見到一頭貘崽,正是竹筍。

    竹筍大部分時光都待在竹山上吃竹子、竹筍,但它畢竟是只小崽子,愛熱鬧,喜歡和人親近。

    “原來是你。”莊揚揉揉竹筍毛茸茸的頭,竹筍攀住莊揚的手臂不放,甩也甩不開,想和莊揚玩耍。

    莊揚見掙脫不得,拎起竹筍,將它放在一只空竹筐前,竹筍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它撲倒竹筐,鑽進里邊,自顧自地玩戲起來。

    自午時,便不見莊蘭,這孩子不會安靜待在自己屋頭睡覺,肯定是往外頭跑。莊揚走出院子眺望,在河畔那邊瞅見莊蘭的一件紅衫,這孩子又去河畔玩。

    自八年前,在錦官城遭遇變故後,莊母的身體時好時壞,有時會突然胸悶頭暈,茶飯不思,臥在屋中。也請醫者診脈,說是思郁癥。好在這些年過來,三個孩子都已漸長,莊揚和阿平順和,也就莊蘭比較難管制,需得莊母費心。

    莊揚尚有位兄長喚莊秉,初春和舅父去谷昌經商,還未回來。莊秉年十九,沉穩、寬厚。

    莊蘭懷里揣著一把紅棗,站在木橋上,偷看犬子編竹篾。她踟躕不敢上前,可又不舍得離去。她想要一個捕魚簍,阿易和他爹易叟都不會編,叫這個凶惡男孩幫她編一個,又怕被他攆趕。

    聰明如莊蘭,自然是想著收買,然而她一個小孩子沒有錢,只能到廚房里偷捧紅棗。紅棗花錢買來,棗子能賣錢,那棗子值錢。

    犬子一早起來給豆田拔草、牽羊吃草、編織竹筐,他沒有清閑過。箕踞在竹席上,手指不停編織竹篾,十三歲的犬子有一雙粗糙的手,要是換做莊家那些孩子來編竹篾,早扎得滿手血。

    老早就發現橋上有個小女孩在探頭探腦,既是“仇家”,分外好認,就是牽他羊的那個小女孩。過橋後,就屬于西岸,而一旦竹里的孩子們渡過木橋,挨近犬子家,犬子便要攆趕。莊蘭窺著犬子,犬子瞅著莊蘭,兩人你不動我不動,你動我攆(跑)。

    對峙許久,莊蘭將懷里的紅棗掏出捧在手里,她壯著膽走過去,雙手伸在前方。距離犬子還有數步之遙,莊蘭大聲說︰“跟你買個抓魚的籠子!”犬子的右手本來捏住一根細竹材,听到莊蘭的話語,他松開手,狐疑看著莊蘭及她捧在掌心的紅棗。

    “那個夠嗎?不夠我再去拿些來。”

    莊蘭把紅棗擱放在席子上,她伸長脖子去探看犬子編織的物品,看著很大,似乎是一個筐,還沒編好。

    犬子吃過紅棗,甜甜的很美味。豐里有棗林,他去拾過落地的棗子吃,雖然也因此被棗林主人追打過。棗子雖好吃,可是犬子不想理會莊蘭,他還生她的氣。

    莊蘭見犬子不趕她也不理她,她便坐在一旁看犬子編竹筐。

    今日阿離被關在家中,不許他出來,因為他不會背詩。莊蘭去找阿離,阿香姊讓莊蘭自己去玩,說阿離被她母親打了。

    莊蘭見過舅母打阿離,場面相當可怕,倒不是舅母真得往死里打,而是阿離哭得像被宰殺的豬般淒厲。

    不愛讀書的莊蘭,知道背不出詩的痛苦,好在仲兄並不會因此打她。有時阿母訓她,仲兄還會幫她辯解說︰想來每人性情都不同,阿蘭天性好動。還是仲兄好。

    胡亂想著這些,抬頭才發現犬子正瞪著她。

    “兄長說我不該牽你的羊,下次再不敢了。”

    她一個半大的孩子,沒有隔夜仇,莊蘭這日無聊得很,只想找人玩耍。

    “哼,不只偷羊,還拔我豆苗。”

    犬子記恨,不過看莊蘭年紀小又是女孩子,他沒打算攆趕她。

    “拔豆苗的是阿提,不是我。”

    莊蘭做過的事會認下來,她雖調皮但誠實。

    “你們全都是一伙,還往我窗戶扔石子。”

    那石子雖沒砸到人,但把一只碗打破了。

    “才沒和他們一伙,丟石頭的是阿提和阿季。”

    莊蘭氣鼓鼓托著腮幫子,早些時候,她和阿離才與章家這對兄弟打過架,所以連章家的田頭,她也沒去玩耍。

    “不是?”犬子當時也只看到兩個逃竄的身影,都是半大孩子,他沒認出誰是誰。

    “嗯,我和阿離第一次來這邊玩,你就把我們趕跑了。”

    那麼凶,還拿著木棍追。莊蘭扁扁嘴,不敢說。她還指望著犬子幫她編一個捕魚簍。

    犬子半信半疑,介于莊蘭確實不是來搗亂,他也就容忍她坐在一旁觀看。

    “犬子,你在和誰說話?”

    劉母在屋內听到聲響,發出詢問。

    “阿母,是對岸的人,沒什麼事。”

    犬子不知道莊蘭名姓,再說阿母每次看到有孩子上他們家來玩,總是很殷勤,犬子不希望她這樣。就像在求人那般,沒有朋友,犬子也不覺得孤獨。

    “原來你叫犬子。”

    莊蘭終于知道這位住在河岸很凶的男孩名字。

    “你幫我編個捕魚簍子,我抓碗紅棗跟你換好不好?”

    莊蘭眼巴巴看著犬子削竹篾,編筐子,她還沒打消買個捕魚簍子的念頭。

    犬子仍是不理會她的請求。

    “又不理人,不要就算了。”

    莊蘭把席子上的紅棗胡亂拾起來,捧在懷里。

    看著莊蘭氣鼓鼓離去,犬子這才擱下竹筐,重新抽出竹篾,默默編起簍子。他不稀罕他們家幾顆紅棗,雖然紅棗很好吃,可是別想用紅棗收買他。

    莊蘭懊惱地吃著棗子,走過木橋,正見兄長莊揚在木橋對岸站著。見到兄長,她開心地朝他奔去。

    “又去廚房偷拿紅棗。”

    莊揚發現莊蘭兜在懷里的紅棗。

    “嗯,兄長別告訴阿母。”

    “你怎麼到犬子那邊去,你不怕他嗎?”

    莊揚來時,正見莊蘭坐在犬子身旁,兩人似乎在交談。

    “兄長也知道他叫犬子呀。”

    “知道。”

    “我想讓他幫我做一個捕魚簍子,他不肯。”

    “易叟也不會做嗎?”

    “他做的不同,不一樣。”

    就像一樣新奇的玩具,沒能得到,總是特別念想。

    “犬子不願意做,那便就不要了。”

    莊揚牽著妹妹的手,將她帶離河畔。在莊揚看來,阿蘭總是喜歡新鮮的物品,待那新鮮勁過去,便也就不執著。

    犬子在河對岸看著這一對兄妹離去,他目光落在莊揚身上,莊揚溫雅,端莊,和他以往見過的那些人都不同,他也沒做多想,只是不覺多看了兩眼。

    兩日後,莊蘭和阿離在木橋玩耍,犬子突然走來,嚇得阿離倒退。犬子沒挨近,而是將一個竹簍子丟到莊蘭腳旁。那是一個嶄新的竹簍子,竹皮還帶著綠意。莊蘭歡喜撿起,捧在懷里,她歡天喜地說︰“謝謝犬子兄。”

    犬子不理會她,只給一個冷漠離去的身影。

    阿離和莊蘭這兩個孩子,做夢都想要一個捕魚簍子,得到一個,便學犬子那般,將捕魚簍子埋到河中,抓來水草遮蓋。

    他們不得要理,不時去踫觸竹簍,翻看里邊有沒有魚蝦,這樣自然什麼也捕不著。

    戲水到黃昏,莊蘭拿著捕魚簍子回家,跟在院子里剪茶花的莊揚說︰“兄長,犬子兄送我一個竹簍子。”莊揚拿過捕魚簍子,仔細查看,發現做得有模有樣。

    “投我以木瓜,要還報什麼?”

    “香瓜。”

    莊揚噗嗤笑著,他蹲下身摸摸莊蘭的頭說:“犬子母子生活艱苦,可以送他們些米糧。”

    即是隔岸而居,也不忍對他們不聞不問,家中不缺米糧,稍微救濟他們些。

    他們回豐里,是為拿一件陶甑和一個汲水的陶瓶,還有幾個碗盤。當初離開豐里走得很匆忙,母子倆能帶上的東西實在有限。這趟回來,想將家里剩下的物品,帶去竹里。

    這些物品,都是阿言購置,屬于他們的東西,取走也是應當。

    犬子母子沒有什麼財物,家中最貴的東西,也就一頭羊和一只煮飯的鐵鍋。

    窮人家,不浪費東西,已有現成的便去取來用,重新添置還得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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