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花時

67.入駐錦官城

類別︰ 作者︰巫羽 本章︰67.入駐錦官城

    本不想設置防盜, 無奈為之。防盜時間過後,就能看正常內容  修長的手指撫摸被蹭破皮的山茶樹干, 又見到地上零落的茶花, 莊揚心里自然是心疼。

    執掃帚將花瓣、落葉打掃,莊揚抬頭看前方, 見到三位陌生人, 兩位甲兵, 一人則是做官吏打扮,走在中間。

    一個尋常的午後, 這三位來訪者, 打破了竹里的寧靜。

    “兄長。”

    阿平偷偷拽莊揚衣袖, 他怯怯地躲在莊揚身後。

    “沒事,你進屋去。”

    莊揚擱下掃帚、畚箕, 整理衣袍, 迎上前去。

    長兄不在家, 也沒有其他人可以依靠, 莊家這院子數口人, 都是老弱, 十五歲的莊揚,需要打點一切。

    往年春時,鮮少見官吏前來收賦, 唯有一年西南夷叛亂, 臨邛縣令在春時收籍賦。今年如此反常, 難道又有戰事?

    對莊家而言, 他們家交得起籍賦,每年總是如數交付,哪怕這些籍賦一年比一年多。

    莊揚在院中接見收賦的官吏,他禮貌待人,詢問官吏為何春時便來收取。官吏見莊揚文雅謙和,告知今年不只在春時收取,且不論成年與否,男孩十三歲以上便需收取一百五十錢。

    “即未成年,尚且需要父母養育,如何還收取他們的籍賦?”

    莊揚听得驚愕,如此算來,他家就得多交不少錢。

    “誰家都一樣,我看你家也不是交不起。”

    官吏說得冷漠,這一路收賦過來,多少人家哭泣、哀求,他見慣不慣,無動于衷。

    “昔年黃盛管治益州,從幼子和老人身上收籍賦,多少人家付不出錢,流離失所,就是到今日,竹里許多農田仍是廢棄。”

    莊揚家是付得起,然而這般下去不是辦法,早晚又要發生動亂,民生本來就艱苦,還增加如此沉重的賦稅。

    “你是位讀書人,有些話說著可要當心。”

    官吏冷語,他目光在莊揚身上掃視。他是看莊揚人物不凡,才和他平和交談。當年的郡守黃盛貪婪暴虐,遭部下誅殺,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我知縣令仁愛,必不會怪罪。我深懷擔慮,百姓若是因此而荒廢農耕,逃入深山,聚群為盜,又將不得安寧。”

    莊揚躬身行禮,他言語誠懇,發自肺腑。至于他夸縣令仁愛,純粹是客套話。

    “縣令愛才,不知這位小郎可有意出仕?”

    官吏看著莊揚,越發賞識。臨邛讀書人少,人才稀罕。

    “多謝,我父亡母病,弟妹皆年幼,無法致仕。”

    莊揚深躬謝絕,他拿捏著一個度,不去冒犯,也不讓對方為難。

    “罷了。”

    官吏知曉這家人富有,恐怕不在乎出仕的官俸,再看莊揚年少,還未成年,也還不合適出仕。

    “莊秉家,五口人,另有奴僕四人總計.......”

    官吏報出錢數,在木板上涂上一行數字,並將莊家二字打了個圈。

    “好。”

    莊揚不再多語,回屋找母親取錢。莊母怕官吏和兵甲,躲在屋中不敢出聲,並把莊蘭和阿平摟在身邊。莊揚安撫母親說︰“阿母,不必怕,是來收賦。”

    莊母這才放開兩個孩子,拿鑰匙給莊揚,叮囑︰“揚兒,你不要和他們理論,早些送他們走。”莊揚點頭應諾。

    取錢出去交付,將官吏和士兵送走。莊揚沒有急著進屋,他看到官兵指點對岸犬子家,果然朝木橋走去。

    犬子家能否繳得起三百錢?他家似乎有富戶的親戚。對貧困百姓而言,在春時莊稼尚未收獲,便來收取籍賦,且連孩子也要收取,這是非常沉重的賦稅。

    莊揚佇立在院中觀看,官兵抵達時,犬子母子已從屋中出來,劉母和官吏交談,似乎在懇求,官吏顯得不耐煩,士兵則推搡劉母。莊揚看到,快步走出院子,朝對岸趕去。莊揚還沒靠近木橋,就見犬子突然暴起,揮舞著什麼東西,做出驅趕的動作。那些士兵豈會怕他這麼個孩子,毫不留情將犬子打翻在地,劉母伏在犬子身上哀求著。

    這番聲響,早引得河對岸的人注意,莊家院子的僕人出來探看,莊蘭追上莊揚,喊他兄長,莊揚沒有留步。抬步要上前,又听得莊母焦慮喚他揚兒。莊揚駐足,回頭對跟在身邊的莊蘭說︰“你回去陪阿母,帶阿母回屋,我去去就來。”

    或許因為自家便是幼子寡母,由此見不得犬子他們受苦。然而莊揚性子,即使是不相識的人,見人承受苦難,他也會幫助。

    莊揚奔向木橋,遠遠便听到士兵的咒罵聲和劉母的哭聲,犬子躺在地上,痛苦地咳嗽著,半邊臉糊著泥土和血液。

    莊揚趕到屋前,將躺地的犬子扶起,犬子半邊臉淌著血,模樣淒慘。

    “不就差你們五十錢,寬容我兩日。”

    劉母跪地抱住犬子,聲淚俱下。

    “我孩兒縱有冒犯的地方,也不該這麼打他,你們誰人沒有孩子?摸摸良心。”

    劉母哭得心碎,雙手捧住犬子的臉,犬子鼻血不停流淌著,一張嘴,就是一口的血。

    兩位士兵絲毫沒有愧疚心,在旁罵罵咧咧,一位士兵下巴明顯有一處咬傷。

    “鄰家子缺乏管教,眾位不必為他氣惱,我這邊有五十錢,他家欠的,這邊補上。”

    莊揚取出五十錢,遞給官吏。

    “這天底下哪有不交賦的道理,若不是看他小,早一繩子捆了,押去縣牢。”

    官吏收下五十錢,氣哼哼說著。完成這戶的收賦任務,官吏這才喚上士兵,一並走了。

    犬子拼命咳嗽,將口中的血咳到衣襟上,他被打得淒慘,卻又有股倔性子,不屈不服,想抗爭。劉母將犬子攔抱,犬子臉上的血涂染她衣衫。

    “鄉僻之子,粗蠻無禮,勿見怪。”

    莊揚將官吏送往木橋,兩位士兵還想回顧,莊揚莊重攔在木橋正中,行禮恭送。目送他們離去,莊揚回頭,看向犬子。犬子抬著頭,臉上有一道淚水流過沾染血跡的臉龐,他的臉龐還略帶著稚氣,他的哭容帶著幾分委屈和憤慨。莊揚取出自己的手帕,遞到犬子臉龐,想為他擦拭血淚。手帕還未踫觸到犬子臉頰,卻不想犬子瞬間倒下。

    “犬子!”

    莊揚慌亂的將他抱住,犬子躺在莊揚懷里,意識已有些不清楚,低喃著︰“疼……”

    “孩兒,你別睡著,別睡。”

    劉母言語惶恐,用力搖晃犬子的肩膀。

    “莫慌,先送他進屋。”

    莊揚其實心里慌亂極了,他未做思索,將犬子背起,顧不得犬子臉上的血糊在他背部。十五歲的莊揚,背負十三歲的犬子,並不輕松。犬子乖乖地趴在莊揚並不寬厚的背上,他意識模糊,但知道是莊揚在背他,他聞到莊揚身上的艾草香氣。這樣一份香味,令人心安。

    “兄長……”

    犬子在背上呢喃,他像莊蘭阿平或者阿離那般喚著這兩字,仿佛他也被人庇護著。

    “嗯。”莊揚輕聲應道。

    此時,莊蘭和阿平都已跑出院子,朝他們趕來。

    “阿平,你去喚易叟,讓他將馬車駕來。”

    听得指使,阿平趕緊往回跑,去院中找易叟。

    “犬子兄。”

    莊蘭看見犬子一臉血趴在兄長背上,膽大的她愣是嚇得眼眶發紅。

    劉母護在犬子身旁,她不再哭泣,而顯得異常的冷靜,只是臉色蒼白如雪。

    “犬子兄,你沒事吧?”

    莊蘭摸犬子的手指,犬子虛弱得連手指都不願動彈下。

    “兄長,犬子兄怎麼了?”

    莊蘭聲音哽咽。

    “莫哭,兄長幫他請個醫師,會好起來。”

    莊揚言語安撫。

    在劉母幫助下,莊揚將犬子安放在榻上,犬子卷曲著身子,滿頭冷汗,難受地閉上眼楮。劉母問他哪里難受,他也只是痛苦擺手。很快,犬子便陷入暈厥,莊揚將犬子的手緊緊執住。劉母喚叫犬子,失聲痛哭。

    “他脈搏還在,勿惶恐,劉母且冷靜,犬子他可是撞著了頭?”

    莊揚大聲詢問。劉母抬起頭,思憶適才那混亂的場景,她用力點了點頭。

    不會,易叟將馬車駕出,阿易跑來通知,莊揚吩咐說︰

    “易叟,趕往縣城袁醫家,告知有人斗毆傷及頭,人已昏厥,讓他速來。”

    竹里沒有醫師,往日,居民們有個頭疼腦熱,不過是自己抓點草藥吃吃。當地巫醫倒是有一個,然而莊揚信不過巫醫。

    “二郎,我這就去。”

    易叟听得是人命關天的事,二話不說,揚鞭驅趕馬車,馬車馳騁而去。

    目送易叟離去,莊揚返回屋內,見劉母守在犬子身旁,悲淒垂淚。劉母拿手帕擦拭犬子臉上的血跡,犬子無聲無息躺在榻上。劉母顯得很平靜,她輕輕揩去犬子嘴角的血,拍去犬子身上的泥土。尋常婦人,遇到這種情況,只怕已哭暈過去。

    “腦後腫了。”

    劉母見莊揚查看犬子的頭,她輕輕說著。

    “這里,撞在地上,地上是土,腫了沒流血。”

    莊母用手掌托住犬子的後腦勺,將犬子頭抬給莊揚看。莊揚伸手觸摸,摸到一處腫塊,有小孩巴掌大。

    “如何和他們打起來了?”

    莊揚嘆息,這顯然是撞到頭,才導致昏厥,希望無礙。犬子終歸是年少氣盛,初生牛犢不怕虎。

    “我姑母救濟三百錢,我買線紡織花去五十錢,若不正好夠繳。我跟他們請求免去這五十錢,犬子還沒成年。”

    劉母知道生活艱難,卻不想是如此之難,怎麼會連小孩也收起籍貫賦來。

    “士兵辱罵我,犬子氣憤不過,拿起竹竿攆人。”

    拿的是一根晾衣竹竿,不是刀不是劍。

    “便被那兩個士兵一頓狠打,如何下得了這麼重的手。”

    劉母痛苦合目,深深呼吸,士兵打犬子又狠又快,根本反應不來,否則她怎麼會讓這些人打傷犬子,拼死也不讓他們傷害她的兒子。

    “我沒將他教好,照顧好,是我的過錯。”

    劉母摟抱犬子,雙目發直,她再不肯言語。

    莊揚默然,若是他的弟妹,委實不會做出攆官兵的行徑,他教導過弟妹;何況當年一家子曾遭遇過潰兵的洗劫。

    莊揚很少會在清晨到河畔散步,若問他今日為何過來,他恐怕要無奈一笑。這兩日,他起得早,因為家中的公雞——兩只,天未亮就開始啼叫。莊揚睡眠淺薄,容易醒來。

    即是睡不下去,便也就穿衣下樓走動,看看晨光,還沾有露水的花草。

    犬子在看莊揚的時候,莊揚也已發現了他。

    “二郎早。”

    犬子行禮。

    “早,在收魚?”

    莊揚回禮。

    在莊家教阿平他們弓箭,犬子和莊家孩子們相熟,由此也知道周家二郎單名一個“揚”。犬子覺得這名字真好听。不過他不能直喚莊揚的名字,顯得失禮儀,便和其人那般喚他二郎。

    “嗯。”

    犬子看到莊揚,便想到養在門口的一盆山花。昨日尚且顧忌著,該如何將花捧到莊家,在眾目睽睽之下送予莊揚。此時,便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提起木桶,匆忙回院。犬子放下木桶,抱起那盆花葉有些蔫的藍色山花,朝河畔趕來。還好,莊揚還在,他站在田堤旁,打量著自家田中青綠的白菜苗。

    犬子渡過木橋,朝莊揚走來,莊揚听到腳步聲回頭,見犬子已在身旁,他溫和笑著。犬子一度以為,莊揚對他特別,他總是溫和笑著,直到到莊家教弓箭,才發覺,其實莊揚待誰都很溫和,無論那人是自家僕人,還是竹里粗野的農民。

    “給你。”

    犬子將花遞給莊揚,莊揚顯得很驚訝,他盯著花盆中的藍花看。

    “這是藍色鳶尾花,你在哪里采得?”

    莊揚認得這花,小時候,在錦官城的家院,院中便種了不少鳶尾花,顏色斑斕。當年莊母喜歡花草,莊爹因她所好,院中花草無數。

    “山上。”

    犬子簡略兩字,其艱難過程,他並不想讓莊揚知道。

    莊揚老早就發覺犬子話語不多,他年紀不大,會養成這個習慣,顯然平日里和他說話的人少,而且以前在豐里也缺乏玩伴吧。

    “真漂亮,仿佛與故人相逢,謝謝。”

    莊揚將花捧在懷中,他修長的手指踫觸嬌美的花卉,臉上的神情柔和至極。

    犬子想他必然是喜歡的,此時腳上傷口的鈍疼已算不得什麼,犬子很開心他將這株花兒從山崖上采得。

    種植鳶尾的“花盆”是一個窄口尖腹的陶瓶,不適合養花。莊揚捧著“花盆”匆匆返回莊家院子。他在屋後尋得一個花盆,又去雜物間里取來鏟子,掘土放入盆中,再將陶瓶中的鳶尾移植到花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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