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浩然和施逆都很不爽,但卻沒有辦法。
“施逆,上去,干他。”
李平生說道。
施逆第一次違背了李平生的命令︰“哥,你應該見見,至少把話說清楚。”
老兵大為感動。
“謝謝。”
李平生嘆口氣。
他將杯中剩下的酒一飲而盡,拿起餐巾擦了擦嘴。
“帶路吧。”
說完,他邁開步子,跟著老兵。
兵就是兵,步伐沉穩有力,每一步的距離都像是用尺子量過一般,分毫不差。
兩人一前一後,誰也沒有說話。
老兵在一處包廂前站定︰“將軍!首長已經帶到,請指示!”
門內,傳來一個沉穩如山岳的聲音。
“你先出去。”
“是!”
老兵青年領命,毫不拖泥帶水,仿佛一台被設定好程序的精密機器。
現在,走廊里只剩下李平生一個人。
他看著眼前那扇厚重的紅木門,靜靜地站了兩秒。
然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下一秒!
他猛地抬起右腳,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踹了出去!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價值不菲的紅木門板,像是被攻城錘正面擊中,轟然向內炸開!
門鎖崩飛,木屑四濺!
李平生就這麼踏著一地狼藉,走了進去。
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平靜,取而代之的,是火山噴發般的滔天怒火!
“馬將軍!”
他幾乎是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
“大駕光臨,有何指示啊?”
包廂內。
一張八仙桌,兩把太師椅。
一個身穿中山裝,兩鬢微霜,卻腰桿挺得筆直如槍的中年男人,正端坐在椅子上。
他手里,還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清茶。
即便房門被如此粗暴地踹開,他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連手里的茶水,都沒有晃動一滴。
那雙眼楮,深邃如海,銳利如鷹,仿佛能洞穿人心。
正是威名赫赫,執掌一方兵權的馬武陽!
“你能不能听我把話說完?”
馬武陽緩緩放下茶杯,抬起眼。
眼神很復雜,有無奈,有痛心,還有一絲深深的愧疚。
“不能,看見你我就生氣!”
李平生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獸,一步步逼近。
“像條狗一樣搖著尾巴,跪下來迎接您馬大將軍嗎?”
“我問你,我兄弟的命呢?我那幫兄弟的命呢?”
“你他媽的還給我!”
“還給我啊!!!”
最後的嘶吼幾乎用盡李平生全身的力氣。
馬武陽沉默了。
他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李平生,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化作了一聲悠長的嘆息。
吧嗒!
一聲清脆的金屬踫撞聲。
馬武陽從腰間解下***槍,扔在了桌子上,推到了李平生的面前。
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他自己的心髒。
“來。”
馬武陽看著李平生,聲音平靜得可怕︰“你廢了我,正好我不想活了。”
“我告訴你,李平生,就算再給我一百次,一千次選擇!”
“我,馬武陽,還是會親口下達那道命令!”
“哪怕事後要受盡千刀萬剮,日夜被良心折磨,我也在所不惜!”
他猛地站起身,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死了的人,其實很暢快,一了百了,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承受!”
“可我們這些活著的呢?我要承受!我必須承受!”
“這是我的責任,是我的宿命!”
“易地而處,你會怎麼辦!”
“沒有辦法!”
馬武陽虎目含淚,聲音悲戚。
李平生的身體,僵住了。
他看著桌上那把冰冷的手槍,又看了看眼前這個狀若悲獅的男人。
那滔天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澆了下來。
是啊。
他又何嘗不知道馬武陽的難處。
那場慘烈的行動,那個兩難的抉擇,至今仍是他午夜夢回時,揮之不去的噩夢。
馬武陽痛苦。
他又何嘗不痛苦?
房間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兩個人,就這麼對視著。
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仿佛兩座對峙的孤峰,沉默而悲壯。
許久,許久。
李平生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
“我可能也會下那樣的命令。”
李平生整個人老了許多。
他拿起馬武陽的茶杯,將里面已經微涼的茶水一飲而盡。
“二師兄,你生氣了?”
馬武陽高大挺拔的身軀,微微一震。
那聲“二師兄”,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他塵封已久的情感閘門。
他重新坐下,背脊卻不再像剛才那樣挺直。
“滾蛋!”
他罵了一句。
聲音里,卻沒了半分火氣,只剩下濃濃的無奈。
李平生咧嘴,輕輕笑了一下。
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算了,真的算了。”
李平生痛苦的說道︰“以前戰部的狂龍已經死了,連同那些兄弟一起,都死了。”
“我現在是新的,一個新人。”
“官場上的,李平生。”
這番話像是在宣告,又像是在告別。
與自己的過去,做了一個徹底的了斷。
馬武陽看著他這副樣子,有些心疼。
這個嬉笑怒罵的年輕人,把最深沉的痛苦,全都埋在了心底,用一層玩世不恭的外殼,將自己牢牢包裹。
“說正事吧,你來找我,干什麼?”李平生頭也不抬地問道。
“林觀音。”
馬武陽吐出三個字。
李平生夾菜的動作,頓了一下。
“我想跟你說說林觀音的事情。”馬武陽看著他,“林家的事情你也听說了吧?林家現在的情況,很慘。”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如今的林家,就是一塊誰都想上來咬一口的肥肉。”
“可能,等過完這個年,世界上就沒有林家了。”
李平生放下了筷子。
他抬起頭,靜靜地看著馬武陽。
“所以呢?”
“我來問你,需要我出手干預嗎?”馬武陽直接問道。
李平生點了點頭。
“需要。”
李平生的回答,干脆利落。
馬武陽似乎有些意外,他原以為李平生會表現得更掙扎一些。
李平生話鋒一轉︰“我跟林家的其他人,不熟,也不想熟。”
“他們的死活,與我無關。”
“我只要一個人。”
馬武陽點頭︰“林觀音?”
“是,讓她繼續坐在天海市市委書記的位置上,坐穩了,就行。”
馬武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明白了。
李平生不想干涉他人的因果,林觀音,是自己的因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