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
李平生就這麼走了出去,步履平穩,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紊亂。
他身後的門,沒有關。
就那麼敞開著,像一張無聲嘲諷的大口,將內室里張銘的滔天怒火,暴露在外面所有人的視線里。
“這,這,什麼情況?”
茶室中,死一般的寂靜。
古長青、王金平、洛柔,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的鐵屑,死死地釘在李平生的背影上。
他們看到了什麼?
他們看到了一個年輕人,平靜地從常務副省長的房間里走了出來。
而那位權柄滔天的張副省長,卻被獨自留在了里面,連身影都沒有出現。
這說明了什麼?
談崩了!
而且,是李平生主動結束了談話!
古長青腦子都不夠用了。
這還是人嗎!
李平生倒是無所謂,跟何志明談笑風聲,直至第二天。
“平生,昨天張副省長都跟你聊什麼了?”
林小雅一件純白色的中長款風衣,剪裁得體,襯得她身姿挺拔。
風衣里面,是一條黑色的連衣裙,裙擺堪堪及膝,露出一截白皙縴細的小腿。
腳上,是一雙黑色的平底小皮鞋。
沒有多余的配飾,臉上也只是化了淡妝,卻依舊難掩那份與生俱來的清麗與富貴。
李平生點燃一根煙︰“沒聊什麼。”
“不到最後一刻,你都不知道這人是神是魔。”
林小雅微微一怔。
忽然輕笑說道︰“我爸也跟我說過同樣的話。”
“不過他說,不管別人是神是魔,只要我們自己行得正,坐得直,就行了。”
李平生輕輕點頭。
算是認同,也算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林小雅見他神色緩和了些,才又開口問道。
“那……我們現在去哪里?”
李平生拉開車門︰““听說傅國生家在天海市,這里已經完事了,咱們過去看看。”
“好。”
林小雅沒有多問。
兩個小時後。
天海市殯儀館,永安堂。
車子剛停穩,一股肅穆而壓抑的氣氛就撲面而來。
停車場里,停滿了各式各樣的黑色轎車,其中不乏掛著政府牌照的公車。
靈堂外,站滿了人。
他們都穿著深色的衣服,表情凝重,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交談著。
空氣中,飄蕩著紙錢燃燒的味道和菊花的清香。
李平生和林小雅下了車,並肩向靈堂走去。
“天海市市委書記助理,李平生同志,前來吊唁。”
在門口的簽到台前,一名工作人員低聲唱喏,聲音不大,卻足以讓靈堂內外的人都听得清楚。
一瞬間。
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李平生喟然輕嘆,靈堂內,哀樂低回。
正中央,懸掛著傅國生的黑白遺像。
照片上的他,穿著一身行政夾克,嘴角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還在意氣風發地指點江山。
遺像下方,是一具水晶棺。
四周,擺滿了花圈和挽聯,白色的菊花堆積如山,像一片雪海。
靈堂的右側,站著一排家屬。
“李助理,歡迎您來送老傅最後一程。”
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女人。
傅國生的妻子穿黑色的素服,沒有化妝,頭發簡單地在腦後挽成一個髻。
她眼窩深陷,臉色蒼白憔悴,但她的腰桿卻挺得筆直。
即便是面對前來吊唁的各級領導,她的臉上也沒有絲毫諂媚或畏縮,只有一種沉靜的哀傷和不卑不亢的禮貌。
“嫂子,老傅是我哥哥,您以後有什麼事盡管和我說。”
他從司儀手中接過三支香,點燃。
然後,對著傅國生的遺像,深深地鞠了三個躬。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願逝者安息。
行完禮,李平生將香插進香爐。
“謝謝,我只想老傅死的不要那麼冤枉,可以查詢出真相。”
女人嘴唇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老傅熱愛生活,還說帶我們出去旅游,他絕對不會自殺。”
李平生沉默了。
真的沉默了。
因為沒有證據能夠證明傅國生是他殺,完全沒有。
中午,主人答謝親朋。
劉浩然,施逆,還有政府的幾個人,和李平生關系比較近的干部,都到齊了。
一桌子的菜,很豐盛。
但誰都沒有動筷子的心思。
“哥,我這個公安局長不想干了。”
劉浩然認真的說道︰“我想辭職,暗中調查老傅的死因,爭取還他一個公道。”
李平生搖搖頭,沒有回答。
這就不是劉浩然的事情,施逆自然會去做。
“你呀,就老老實實做你的公安局長,我會查出真相。”
施逆給劉浩然倒了一杯,轉移話題︰“哥,我看你要給劉浩然安排點工作,防止他胡思亂想。”
說到工作,李平生更覺得迷糊。
林觀音看樣子是撐不住了,古長青知道了自己的實力,應該韜光養晦了,還有一個洛柔……
他發現工作也不是那麼好做的,很煩。.
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凝固。
吱呀——
包廂的門,被推開了一條縫。
聲音很輕,卻像一道驚雷,在每個人的心頭炸響。
劉浩然和施逆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
他們的身體幾乎在同一時間繃緊,肌肉隆起,如同兩頭準備撲殺的獵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門口。
一個身影,從門縫中擠了進來。
那是一個穿著黑色緊身T恤的青年。
身形極其魁梧,肌肉將T恤撐得鼓鼓囊囊,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他臉上戴著一副碩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刀削般堅毅的下頜線。
寸頭,站姿筆挺如松。
一股鐵血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施逆和劉浩然對視一眼,這人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老兵。
只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老兵對兩個人點點頭,隨後穿過所有人,精準地落在了李平生的身上。
沒有多余的動作行了一個簡潔而標準的軍禮。
帶著一種源自骨子里的尊敬。
“首長好,有人想見你。”
施逆登時怔住,輕輕的嘆口氣。
劉浩然也看著李平生。
他們都猜出了對方是誰,李平生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慢條斯理地夾起一根青菜,放進嘴里,細細地咀嚼著,仿佛眼前這個煞氣沖天的青年,只是一團空氣。
過了許久。
他才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不見。”
李平生聲音冷淡。
“那人說,預料之中。”
老兵沒有什麼意外︰“他說,您若是不去,他就親自過來見您。”
“您看,我怎麼匯報?”
這不是請求啊,是通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