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禁一頭烏黑的秀發在腦後，盤成一個一絲不苟的發髻，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和優雅的脖頸。
身上是一套剪裁得體的米白色女士西裝套裙，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保養得宜的身材曲線。
臉上化著精致的淡妝，讓她本就出色的五官更添了幾分疏離。
“古書記是吧？”
先前下車的那個年輕秘書，此刻已經氣得臉色漲紅。
幾乎是指著鼻子質問。
“我問你，你們蓮花縣，就是這麼迎接市委領導的嗎！”
王金平嚇得一個哆嗦，差點癱軟在地。
古長青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年輕秘書的火氣更大了，他伸手指著空蕩蕩的四周。
“迎接的隊伍呢？”
“縣委的領導班子成員呢？”
“最起碼的歡迎橫幅呢？”
“什麼都沒有！”
“就你們三個人站在這里，這是什麼意思？”
“是看不起我們方秘書長？”
“還是說，你們蓮花縣，根本就沒把市委放在眼里？！”
這頂帽子，扣得太大了。
然而，從始至終，方紫禁都沒有說一句話。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眼神在古長青和李平生的臉上一一掃過，像是在評估著什麼。
古長青沒有生氣，也沒有解釋。
“方秘書長，您可千萬別誤會。”
“我早就听聞，方秘書長是咱們煙溪市出了名的實干家，是咱們女性干部的杰出代表，林書記的得力助手。”
“方秘書長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迎來送往，鋪張浪費這一套。”
“最反感的，就是那些虛頭巴腦的形式主義！”
古長青攤開雙手，指了指這空曠的院子。
“所以啊，我今天特意把那些繁文縟節全都給免了。”
“就是想用最樸素、最務實的方式，來歡迎我們蓮花縣，同樣最務實的一位新書記。”
“我想，這才是對方秘書長您這種實干派領導，最大的尊重吧？”
“轟！”
王金平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再一次被刷新了。
還能這樣？！
這已經不是拍馬屁了。
這是把無禮，硬生生說成了一種高級的尊重！
那個年輕秘書，張著嘴，已經徹底傻眼了。
他要是再揪著不放，豈不就等于是在說，我們方秘書長就是喜歡搞形式主義、喜歡鋪張浪費的庸俗領導？
這……這簡直是殺人誅心！
方紫禁的臉上，依舊是那種古井無波的平靜。
然後。
她忽然笑了。
“是。”
她朱唇輕啟，只吐出了一個字。
聲音清脆，悅耳。
“古書記說的是。”
方紫禁優雅地點了點頭︰“那麼，就請古書記……帶我走走，介紹介紹？”
喜怒不形于色。
“方書記，請。”
古長青側身，與她並肩而行。
李平生沉默地跟在兩人身後，落後半步。
古長青邊走邊介紹，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看到他們都是點頭，沒有一個人敢抬頭多看一眼。
所有人都在工作，所有人都很認真。
仿佛新任的縣委書記，並沒有來。
說真的，方紫禁挺滿意他們的工作狀態的。
就在這時。
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寧靜。
古長青腳步一頓。
他掏出手機，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三個字。
林觀音。
古長青這才歉意地笑了笑。
“方書記，一個重要的電話。”
“失陪一下。”
說完，他轉身，走向不遠處樓梯間的拐角。
古長青一走，王金平感覺壓在自己身上的那座大山，瞬間移開了一半。
“方書記……”
“今天沒去接您，是古書記沒有同意，不好意思……”
李平生登時皺眉。
這王金平一開口，就把古長青賣了個干干淨淨啊。
王金平想得很簡單。
古長青是興陽縣的，在這里只是代理。
可方紫禁，是接下來要在這片土地上，執掌他生殺大權的新閻王。
閻王啊，他得罪不起！
方紫禁聞言點頭︰“我明白，不怪你們。”
“其實，這樣挺好。”
王金平猛地抬起頭，一臉的難以置信。
他听到了什麼？
不怪我們？
挺好？
這……這是什麼路數？
就在這時，樓梯拐角處，傳來了古長青壓抑著怒火的聲音。
“怎麼辦事的？！”
“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
“飯桶！”
聲音不大。
但在這安靜的樓道里，卻顯得格外清晰。
王金平嚇得渾身一哆嗦。
古長青掛斷電話，從拐角處走了出來，目光像刀子一樣，直直地射向王金平。
“王縣長。”
王金平感覺自己的腿，又開始軟了。
“古……古書記……”
“我不是說了，今天縣委不接待任何外人嗎？”
古長青指了指門口︰“陳衛疆，孫仁山，是你叫他們過來的？”
王金平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是，是的，我想著陳家……”
“滾。”
古長青咬牙，只說了一個字。
王金平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敢說，灰溜溜地轉身，狼狽逃離。
樓道里，再次恢復了安靜。
方紫禁從始至終，都像一個局外人，安靜地看著。
直到此刻，她才對自己身後那個一直默不作聲的年輕秘書，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小張，你們也按照原定工作安排，去下面各科室看看吧。”
“是，方書記。”
年輕秘書恭敬地應了一聲，帶著另外幾名隨行人員，轉身離去。
偌大的樓道，又只剩下了三個人。
古長青，方紫禁，李平生。
古長青搖頭，苦笑道︰“蓮花縣最近很不平靜，出了一個案子，郭瑾的事情。”
“陳衛疆已經來了，這件事可能需要我親自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