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辦主任。
李平生手掌握住冰冷的門把手，輕輕一擰，直接推門而入。
辦公室里，窗明幾淨。
一個身影正背對著門口，坐在待客的沙發上，姿態悠閑地端著一杯熱茶。
“林書記給你打電話了吧？”
李平生呵呵一笑︰“你是不是派人跟蹤我？”
古長青失笑出聲。
“跟蹤你？借我十個膽子，”
“昨天晚上，我給林書記打了個電話，通報了一下蓮花縣的情況。”
“順便，提了提你，我只是讓他今天一早問問你的意思，畢竟蓮花縣的書記，不是個小位子。”
古長青頓了頓，抬眼看向李平生。
“最終，你們是怎麼決定的？”
李平生靠在沙發上，面無表情。
“林書記在電話里說……”
他將早上和林觀音的通話內容，言簡意賅地復述了一遍。
當然，隱去了所有關于他個人情感的部分。
只說結果。
方紫禁，將出任蓮花縣縣委書記。
古長青靜靜地听著︰“嗯，跟昨天方秘書長在市委常委會上主動請纓時說的一樣。”
“但我覺得……方秘書長未必能在蓮花縣待的很長。”
“只是我的錯覺，感覺她在方方面面，都不行。”
這評價，可謂是刻薄至極。
完全沒把即將上任的一縣主官放在眼里。
“方秘書長當年在天海市的時候，還推薦過我。”
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古長青眼神里閃爍著一絲探究的光芒。
“哦？那就是關系不錯，到了哪一步？”
“是不是她養的小白臉？”
“或者說，你們之間……有什麼特別的關系？”
李平生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狗屁的關系，估計現在啊，她早就不認識我了。”
古長青靠回沙發上，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意味深長的笑容。
“是嗎？”
古長青哈哈大笑︰“趁著現在還有點時間，跟你說點正事。”
“其實，郭瑾這件事，表面上看著簡單，就是興陽縣公安局那幫蠢貨無法無天。”
“但實際上，是有人在背後，對你的發難。”
李平生的瞳孔，猛地收縮。
古長青沒有理會他的震驚，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官場，從來都不是打打殺殺。”
“那是莽夫才干的事情。”
“真正的高手，是利用規則，利用人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去玩弄對手。”
“用腦子，殺人于無形。”
古長青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平生。
“你這次，差點就栽了，下次小心點。”
“不是每次都有人救你。”
古長青伸手想要去吶茶杯，李平生突然說道︰“老徐最近身體好嗎？”
嘩啦！
古長青的手一抖，茶水灑在了桌面上。
果然。
什麼都瞞不住李平生。
“咚咚咚！”
一陣急促到近乎失禮的敲門聲響起。
不等里面的人回應，王金平火急火燎地沖了進來，臉上全是汗，領帶都歪了。
“古書記，市委的方秘書長到了。”
“車隊已經下高速了，咱們得趕快去迎接啊！”
王金平喘著粗氣，語氣里滿是惶急。
迎接新任的市委領導，這是規矩，更是態度問題。
半點都馬虎不得。
然而。
古長青只是擺擺手︰“迎接什麼迎接？大掃除都搞了，面子給的夠足了。”
“通知下去，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該干什麼干什麼去。”
“轟！”
王金平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靂給劈中了。
他站在原地，張著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迎接什麼迎接？
所有人都回去上班？
王金平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響。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
不去高速口迎接，這已經算是怠慢了。
現在，竟然連縣委大院的門口，都不去接一下了嗎？
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這已經不是怠慢了，這是羞辱！
“可是……”
古長青搖頭︰“出了事有我呢，執行命令吧。”
王金平離開後。
“你想測試一下方紫禁的為人？”
李平生看出了古長青的意圖。
“不行嗎？”
古長青搖頭說道︰“我不是想測試什麼，我想通過這種的方式告訴方紫禁，這里不是那麼容易混得。”
“如果她表現的很反感，官僚主義……那我會跟林書記說，換個人。”
李平生點點頭，從某種意義上。
古長青還很不錯。
至少知道這是保護方紫禁，讓她能力不足就不要來。
“古書記，說真的，我有點佩服你了。”
“哦？”
“你這個人，我看不透。”
李平生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稚嫩。
古長青聞言，終于笑了。
“不要看透，這個世界上，看得太透的人，都活不長。”
“你只要記住一件事就夠了，我們做的一切，最終目的，都是一樣的。”
他看著李平生，一字一頓地說道。
“一切為了人民。”
“一切，為了官場。”
前一句，是說給天下人听的。
後一句，才是說給李平生听的。
李平生心頭劇震！
他終于明白了。
古長青伸出了手。
握住。
……
縣委辦公大樓下。
空曠的廣場上，秋風蕭瑟，李平生，古長青，還有王金平等在這里。
王金平可能一輩子都沒有想過。
在官場里摸爬滾打了幾十年，從未見過如此瘋狂、如此離譜的場面。
不準任何人迎接，只派三個人站在這里。
這哪里是迎接？
這分明是示威！
是下馬威！
“嗚——”
一陣汽車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
來了！
王金平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兩輛黑色的帕薩特，一前一後，平穩地駛入縣委大院，最終在辦公樓前緩緩停下。
沒有警車開道，但那兩塊紅色牌照，本身就是最強大的氣場。
前面那輛車的車門打開。
一個穿著夾克、神情精悍的年輕人快步走了下來，他幾步走到後車的門邊，恭敬地拉開了車門。
一只縴細的，穿著米白色高跟鞋的腳，先探了出來，發出一聲清脆的“嗒”。
緊接著，一道身影，從車里優雅地走了出來。
李平生舔舔嘴角。
方紫禁。
總算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