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早有準備,才與公安的同志合力才把他死死摁住!”
“現在這家伙,除了板上釘釘的侵吞、貪污,現在又加了一條暴力妨礙執行公務的硬罪!”
秦明語氣斬釘截鐵,“輕不了!你說提級很對,對這種喪心病狂、不知悔改的東西,就該提級處理,一查到底!”
“讓他知道知道,黨紀國法的邊線,踫不得!”
張超森心里一陣狂喜。
他忙不迭應聲︰“是,秦書記!您說得太對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肺腑間似乎都帶著微涼空氣。
一個名字在舌尖上翻滾——江昭陽。
他幾乎要脫口而出,電光火石間,一個警醒的念頭像冷水般澆下︰太直白了!
魏文村剛倒,自己就急吼吼遞上另一把刀,指向他?
這樣怕適得其反!
他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硬生生將那呼之欲出的名字咽了回去。
他巧妙地拐了個彎,字斟句酌,“秦書記,依我看,這個魏文村盤踞縣城多年,根須肯定扎得深、鋪得廣。”
“得深挖他的犯罪事實。”
“多審審那些跟他有千絲萬縷聯系的人。”
“特別是那些過往有利益往來的環節,說不定啊,還能拔出新的蘿卜帶出新的泥!”
“收獲肯定少不了!”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他手里那點權,這些年可沒少用!貪污的數目,不會少。”
“那受賄呢?我看啊,也絕不會少!”
“這兩樣,向來是分不開的孿生兄弟,一個口袋里裝著,另一個口袋里也絕不會空著!”
“這個我們清楚,張縣長,”秦明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語調平穩,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輕輕劃開了張超森試圖包裹的那層薄紗,“到時如果案子深入下去,真牽涉到你們縣里的某些干部……你可別護犢子!”
那“護犢子”三個字,咬得格外清晰,帶著某種不言而喻的敲打意味。
張超森心頭猛地一凜,仿佛被那無形的刀刃刮過。
他立刻挺直了微躬的背脊,聲音陡然拔高,斬釘截鐵,近乎誓言︰“哪能呢,秦書記!您放心!”
“我們縣班子態度鮮明,立場堅定!”
“只要查實了,不管涉及到誰,是什麼位置,我們都支持從嚴處理。”
“我們現在只有感謝市紀委的份!”
“這是幫我們剜掉腐肉,清除毒瘤,淨化我們縣的官場環境和政治生態啊!這是大好事!”
話筒里傳來秦明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哼,不知是認可還是別的什麼。“那就好!”
秦明的聲音恢復了工作狀態的冷硬和干脆,“好!我要工作了,就不多談了。”
話音落下,听筒里只剩下一串忙音,單調、急促、不留余地,在張超森耳邊“嘟——嘟——嘟——”地響著,像某種倒計時的鐘擺。
張超森慢慢放下電話,話筒與底座接觸時發出沉悶的一聲輕響,
在這驟然降臨的寂靜里,顯得格外刺耳。
辦公室瞬間陷入一種奇異的真空,窗外的車水馬龍、市井喧囂仿佛被一層厚厚的玻璃隔絕,遙遠得如同另一個世界。
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在過分安靜的空間里清晰可聞。
江昭陽……
這個名字,像一根淬了毒的芒刺,又像一枚燒紅的鐵釘,狠狠地扎進了他的思緒深處,帶來一陣尖銳而隱秘的刺痛。
那刺痛里混雜著積怨、被挑戰權威的憤怒,以及此刻因魏文村倒台而驟然升騰起的、一種近乎冷酷的期待。
“哼,”一聲極輕的冷哼從他鼻腔里逸出,帶著冰碴般的寒意。“江昭陽……你還想升?”
他無聲地咀嚼著這個名字,每一個音節都充滿了刻骨的嘲諷。
魏文村的倒台,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不僅是漣漪,更是能將人徹底卷入深淵的漩渦。
張超森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光滑的紫檀木辦公桌面上敲擊著,節奏緩慢而冰冷。
“只要查實……只要查實你與魏文村有染,只要你給了他好處,行賄過……呵呵呵!”
他幾乎能想象出那個畫面︰江昭陽被市紀委的人帶走,臉上那慣有的精明強干瞬間崩塌,只剩下難以置信的驚惶和死灰般的絕望。
……所有的一切,都會在“行賄”、“涉案”這些冰冷的字眼下化為齏粉!
“等待你的……”張超森對著空氣,用只有自己能听見的聲音,一字一頓地低語,每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就是身敗!名裂!”
那將是比死亡更痛苦的懲罰。
眼看曙光在前,卻一腳踏空,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昔日的同僚會避之如蛇蠍,曾經的“朋友”會爭先恐後地劃清界限,名字會成為街頭巷尾議論的丑聞,家人也會在恥辱中抬不起頭。
“升?”張超森嘴角咧開一個極其難看、充滿惡意的弧度,無聲地笑了出來,肩膀都因這壓抑的狂笑而微微聳動。“哈哈!還想著往上爬?”
“做夢去吧!”
他仿佛已經看到江昭陽穿著囚服,剃著光頭,在鐵窗電網之內茫然四顧的樣子。
那曾經指點江山的意氣風發,都將被徹底碾碎,碾進監獄冰冷的水泥地里。
“到牢房里去爭取當犯人小組長吧!”這個念頭讓他感到一種扭曲的、報復性的暢快。
讓江昭陽去和一群真正的罪犯爭搶那點可憐的、象征性的“權力”?
去管幾個同樣失足的人?
“哈哈!那也是管人的‘官’!”張超森無聲地大笑起來,眼中閃爍著冷酷而快意的寒光。
那笑容里沒有一絲溫度,只有看獵物即將墜入陷阱的殘忍期待。
江昭陽,你最好祈禱自己真的清清白白……否則,那牢房里的“小組長”位置,恐怕都輪不到你安穩去坐!
可是,向魏文村賒賬?
那無異于與虎謀皮,不行賄?可能嗎?
呵呵,你保持不了清白!
與此同時,市紀委那間彌漫著紙張、油墨和無形壓力的辦公室里,秦明已然將電話徹底拋在腦後。
他面前攤開的是關于魏文村暴力抗距執法現場的詳細筆錄和物證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