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家姐倆那里出來,寧衛東看了看時間。
才下午兩點多。
寧衛東想了想,索性到石曉楠那去看看。
石曉楠的院子離師大這邊不算太遠,寧衛東開車不一會兒就到了。
沒把車開過去,遠遠停在了街邊,邁步不緊不慢過去。
與白鳳玉那邊不同,剛才去白鳳玉那里寧衛東提前打了電話。
到石曉楠這來卻是臨時起意,也不知道在家沒有。
來到門前。
黑漆大門沒掛著鎖,寧衛東到門前敲了兩下,喊了一聲︰“石姐,開門。”
等了幾秒,院里一陣急促的腳步,猛地院門打開,石曉楠頭發亂蓬蓬的,應該是剛睡午覺來著。
看見寧衛東才想起來自己的樣子狼狽,慌忙梳理頭發︰“衛東……”
寧衛東笑著進去,反手關上門,一把抱住道︰“想我沒有?”
石曉楠先“嗯”一聲,轉又嗔道︰“不想,一走就一個月,也沒個音信,跟你提心吊膽的。”
寧衛東道︰“我錯了還不成,等回頭叫人裝部電話。”
石曉楠一听忙回絕道︰“那還是算了,我一個人住本來就惹眼,再拉上電話線更讓人在背後講究了。”
這個年代私人家里裝電話的還是太少了,等過幾年才會稍微普遍。
兩人說著話到屋里。
屋里的火炕燒的熱乎乎的,一進屋熱氣撲面。
寧衛東脫了大衣,掃了一眼窗戶下面的書桌,上面有些亂,放著不少書,還有石曉楠的做筆記,看樣子是在努力學習。
炕上順著炕沿的方向擺著枕頭,散著一床牡丹花色的棉被。
寧衛東嘿嘿一笑︰“剛才睡覺呢?”
石曉楠“嗯”一聲,就被寧衛東抱倒了……
剛在白鳳玉那邊,看得見,吃不著,都憋到石曉楠這了。
石曉楠的嗓子亮,叫聲也好听。
一恍惚便是許多時間過去。
寧衛東赤膊著身子,靠著炕上的被垛。
石曉楠眼楮微眯,臉色泛著紅韻,嘴里有氣無力的哼著《貴妃醉酒》唱詞。
聲音不高,卻是婉轉動听。
等一段唱完了,石曉楠才白了一眼,伸手不輕不重掐了寧衛東腰上的肉一下︰“就會做賤人。”
剛才到一半,寧衛東忽然提出這個要求,石曉楠本來是不答應的,卻是拗不過,只好開腔。
寧衛東嘿嘿直笑,抓過掐人的手親了一下。
石曉楠又問道︰“今晚上留下嗎?”
寧衛東抿了抿嘴唇,親她額頭一下︰“晚上得去看我大哥。”
石曉楠應了一聲,倒也沒太失望。
寧衛東則問起夜校的事。
石曉楠白了他一眼道︰“听白姐說的?”
寧衛東微微詫異,其實他也想趁機跟石曉楠挑明白鳳玉的關系,沒想到石曉楠反而先點破了。
“你知道了?”寧衛東反問。
石曉楠輕“哼”一聲︰“當初在院里,就看出你倆的關系不尋常。”
“那麼明顯嗎?”寧衛東在炕上蛄蛹一下,更好摸扎。
石曉楠知道他癖好,也跟著挪動了一下,繼續道︰“還不明顯嗎?你一個大小伙子,白姐又漂亮,你倆湊一起,能有什麼好事兒。”
寧衛東一想也是。
石曉楠又道︰“再說,石姐什麼情況,咱們院里誰家不知道?婆家那邊就甭提了,娘家也靠不上,怎麼就忽然到居委會上班了?現在還調到大學去了,有這個本事的,除了你就是衛國大哥。”
寧衛東嘴角抽了抽。
石曉楠說到這里,流露出幾分委屈。
明明她跟白鳳玉是一樣的,可待遇差距也太大了。
白鳳玉先是居委會,現在又調到大學後勤處去上班,她還在家里蹲,沒個著落。
之前寧衛東承諾,等穩定下來會幫她安排,可這一晃眼都好幾個月了。
她也知道寧衛東最近很忙,先前去速聯,這又去南方,可她心里總歸沒個著落。
只是這話她無論如何不能吐露出來,有些東西寧衛東可以給,但她不能要。
石曉楠是聰明的,尤其在選擇離婚之後,許多事情看的更通透了。
接著道︰“再說,上次我在夜校上課遇到白姐,她身上穿那件羊絨衫跟你從速聯帶給我那件一個款式,我還不明白?”
寧衛東恍然︰“這麼說,白姐過來,你也是故意讓她看見那件羊絨衫的?”
石曉楠沒應聲,卻是相當于默認了。
寧衛東騰出手,拍她屁股一下。
石曉楠哼了一聲,嗔道︰“讓你貪心!”
寧衛東一瞪眼,正好重整旗鼓,就要再開一局。
石曉楠連忙告饒,卻來不及了。
等再完事,寧衛東知道不患寡患不均,如今石曉楠挑明了白鳳玉的關系。
按說她倆的身份是一樣的,待遇也得大差不差的。
住房石曉楠就弱了。
如果是幾十年後,石曉楠的半套四合院肯定更值錢,按她那位置,佔地面積,少說四五千萬。
但以這個年代的視角,其實白鳳玉的樓房更好一些。
雖然面積小,還沒有院子,但冬天有暖氣,有上下水和煤氣,居住環境明顯更好。
再加上白鳳玉的工作,石曉楠定然也是看著眼饞的。
寧衛東道︰“工作的事你先別急,把函授文憑拿下來,到時候我給你安排,想去劇團就去劇團,要不想去劇團就到學校當老師。”
石曉楠眼楮一亮,雖然寧衛東的話仍不能立即落地,但是明顯比之前的承諾更進了一步。
寧衛東繼續道︰“你也好好想想,究竟想往哪邊發展,不過未來這十幾年,京劇肯定走下坡路,外邊進來的娛樂方式對傳統戲曲沖擊非常大。”
石曉楠認真的點點頭,她也察覺到了。
其實京劇發展到此時,最有生命力的,能迎合當代人,就是樣板戲,朗朗上口,鏗鏘有力。
剛開始不能上台唱戲,石曉楠還有些執念,但經過這小半年沉澱,她的執念早沒有那麼重了。
尤其得知白鳳玉到大學里去工作,心里更多了幾分比拼的意思。
她可以不跟別人比,唯獨要跟白鳳玉比一比。
真要繼續唱戲,除非能熬成藝術家,否則就是普通演員,這還是說的好听的,說不好听的,就是戲子。
這時候京劇還沒完全進階為高雅藝術,不少從解放前過來的,看過京劇的葷段子,那是相當勁爆。
所以說起戲子總是不好听的。
心里幾個轉念,石曉楠反而更傾向于寧衛東給的第二種選擇。
當老師,不管到什麼時候,總是體面的。
……
下午,寧衛東從石曉楠那里出來,先找個澡堂子拾掇拾掇。
一個是洗洗,再就是剪頭刮臉。
寧衛東平時自己也刮胡子,卻沒有剃頭師傅弄的爽利。
快五點鐘,開車去接趙如意。
“剪頭了!”趙如意上車一看,被寧衛東的新頭型嚇一跳。
這次寧衛東直接剪了個圓寸,整個人看著氣質都有些變了,瞅著更精悍,更有攻擊力。
趙如意伸手摩挲了一下,沙沙的,很舒服。
雖然說男不摸頭,女不摸腰,但也分人。
“怎麼想起換頭型了?”趙如意一邊摸一邊問。
寧衛東啟動汽車︰“你就說好看不~”
趙如意撇撇嘴︰“德性~”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徑直前往寧衛國家里。
這次倒是不用顧忌什麼,寧衛東直接把車開到樓底下,帶著趙如意直接上樓。
他倆來的時候,王玉珍已經下班,在家準備飯菜。
寧衛東來之前打過招呼。
趙如意也不矯情,進屋就到廚房幫著忙活。
趙如意雖然有些大小姐脾氣,但很能分出家里外頭,知道以後跟寧衛東過日子,對待寧衛國和王玉珍十分尊重,尤其王玉珍這個大嫂。
寧衛東差不多是王玉珍從小帶大的,這個大嫂相當于半個媽。
她肯定要搞好關系,等以後萬一倆人吵架,好得有個靠山。
寧衛東則就跟大爺似的,在沙發上一坐,抓著瓜子就嗑。
過一會兒寧衛國拎著公文包進來。
寧衛東扒拉扒拉手,叫了一聲“大哥”。
寧衛國把包放在櫃子上,笑著道︰“到樓下看見那輛車就知道你來了,如意來了嗎?”
寧衛東道︰“廚房幫我嫂子做飯呢~”
寧衛國探頭看一眼,過去打聲招呼,又到衛生間洗手,才坐到寧衛東旁邊︰“這趟去漢東困難不小吧~”
寧衛東靠在沙發背上抻個懶腰︰“還行吧~看著挺險,其實有驚無險。有黎援朝跟著,難帶還不明顯?這是上邊給兜底的。反正不論如何不能讓地方上贏這一局就是了。要不然以後都有樣學樣,還了得?”
寧衛東抿唇點頭,的確是這麼個理兒。
其實寧衛東也是到了後期,才徹底想明白這些。
也是他敢在漢東硬氣到底的根本所在。
實在不行還能讓黎援朝搭把手,不管漢東方面怎樣抵抗,他這個廠子都能建起來。
寧衛國一笑,眼中盡是欣慰,這個弟弟過去一年的變化,到現在都讓他有些不敢相信。
本來寧衛國今天是想點一下寧衛東,在漢東勝這一局不要驕傲。
沒想到寧衛東早就看透了局勢,倒是省了他一番口舌。
寧衛東轉而問道︰“大哥,你過完年就去黑省,準備好了沒?”
寧衛國道︰“沒什麼好準備的。”
寧衛東道︰“我听如意說,我嫂子也打算過去?”
提起這個,寧衛國露出為難的表情︰“你嫂子跟我說了,但是……”
正在這時,王玉珍和趙如意從廚房出來︰“先別說了,吃飯~”又皺了皺眉︰“小磊還沒回來?”
寧衛國看眼時間︰“在外邊玩瘋了,我下去看看。”
寧衛東忙道︰“我去吧~”
卻話音沒落,砰的一聲寧磊呼哧帶喘的從外邊推門進來。
一下子把四個人的視線都吸引過去。
寧磊跑的一頭是汗,毛線帽子剛拽下來,頭頂直冒熱氣。
張嘴剛要喊“媽”卻被看的一愣,旋即叫道︰“叔!小嬸兒,你們來啦!”
趙如意每次見到寧磊沒少給買東西,算是把這小子給收買了。
不等他上前,就被王玉珍瞪一眼︰“去洗手洗臉去,瘋的跟泥猴似的。”
寧磊一縮脖子,連忙鑽進衛生間。
……
吃完飯,王玉珍和趙如意收拾,寧衛國和寧衛東哥倆則是在客廳抽煙。
寧衛東道︰“大哥,過完年能待幾天?”
寧衛國道︰“已經定了,三月中旬就去報到。”
寧衛東沒太意外,現在黑省那邊的情況還是比較緊急的。
陳家老爺子中風後,身體狀況不太好,急需要有人過去穩定局面。
陳家兄弟倆火候都不太夠,其實寧衛國的年齡和級別也是不太夠的,但寧衛國是京城去的,還是王家的女婿。
這個身份給他迭了一層buff,去了之後再某種程度上可以代表一些態度。
寧衛東問道︰“職位定了嗎?”
寧衛國道︰“基本定了,去了先到省工業局。”
寧衛東抿了抿唇,這個與他們之前的計劃有些出入。
原本寧衛國去黑省,是打算下到縣里,最好是直接參與到寧衛東的貿易線路上。
但現實另有情況,寧衛國也只能听候安排。
寧衛東道︰“工業局也好,你這次去首要目的是穩住基本盤,初期肯定要在省城。”
寧衛國深吸一口煙︰“前幾天我听小磊姥爺說,黑省的情況比較復雜,讓我謹慎從事。”
寧衛國嘆道︰“所以,我才不想讓你嫂子帶孩子過去。”
寧衛東沉默下來,這件事他也不知道怎麼勸。
寧衛國這次過去,大概是要扎根的,跟趙立春差不多,沒個十年八年的不會輕易挪窩。
寧衛東想了想道︰“我王伯伯是什麼意思?”
寧衛國苦笑道︰“小磊他姥爺當然不想讓他們娘倆去,但玉珍那脾氣……你不是不知道。”
的確,王玉珍上來牛脾氣,還真是誰都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