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時間2003年10月10號，洛杉磯當地時間也進入了10號。
今天是路寬兩世共同的生日，也是《小偷》在亞洲地區同步上映的第一個十天。
劇組的拍攝還在緊密進行，路老板抽出空來審閱國內發來的郵件。
需要關注的首先是內地票房表現，截至第十天結束總票房2556萬，已經把老韓樂得合不攏嘴了。
路寬在《小偷》首映式前的小晤中給韓山平、張一謀等人闡述了自己對于《天地英雄》沖奧不利的預測。
順帶也表示看衰他們的國內票房。
當晚所有在場的人都驚恐地發現，比《小偷》還提前3天上映的《天地》竟然已經在票房數字上被反超！
票房數據2556萬對比2432萬，但是成本數據《天地》比《小偷》多了近6000萬！
這讓人家華藝的的臉往哪兒擱啊？
另外就是和鷹皇簽了保底4000萬發行的香江和日韓地區。
按照當初的協議，三地票房超過4000萬的部分雙方會按照約定比例繼續分賬。
一旬時間結束，以人民幣單位統計，《小偷》在香江的票房報收1600萬，日韓分別報收900萬和600萬。
香江是鷹皇的大本營，小日子是影片原產國，首映時請了北野武等路老板朋友站台宣傳，影片的受歡迎程度都很高。
除開《小偷》本身在戛納的榮譽加身外，內地的發行路寬給電影疊的是“挑戰催淚”話題營銷和分眾傳媒地毯式覆蓋的BUFF。
這會兒內地電影市場雖然和香江及日韓都沒法比，但是這僅剩的存量幾乎都被《小偷》包圓。
同時段內僅有《天地英雄》一個競爭對手，還是在路寬心里加引號的那一種。
根據票房走勢的拋物線規律，第一個十天還處在電影口碑發酵的階段，真正的高潮會在二十天左右到來。
路老板給發行公司和韓山平、江北春都打了電話，又象征性地關心了一下寧皓和薛曉路劇組的工作。
這才把精力又放回《異域》的拍攝及預售協議中去。
張紫怡借口哥哥張子男孩子的滿月酒以及父母身體不適為由請假，已經三天未歸。
路寬很是言語不善地在電話里讓她趕緊回劇組，無奈也只能先拍一些邊角料的非男女主戲份。
這部分工作暫時交給了副導演林詣彬，劇本和分鏡頭都是現成的，晚上他和完片擔保公司再一起審片就行了。
他心里一直還懸著一塊大石頭，即《異域》的預售合同問題。
湯姆克魯斯作為本片制片人，綜合各方面因素包括好萊塢專業電影咨詢公司的意見之後，給了他最終方案。
《異域》的北美發行交給米拉麥克斯，除了中影和鷹皇負責之外的地區交給迪士尼。
他也提供了足夠的理由。
哈維的米拉麥克斯在發行點數上的巨幅讓步自然不用提，迪士尼也是全球發行能力最強的好萊塢電影巨頭。
它旗下的發行公司博偉在日韓、東南亞、北非和歐洲等地都有分公司，發行業務專業性很強。
不過心存芥蒂的路老板自然不會太過武斷地做出決定，他已經在酒店房間里翻看了一天的合同。
對于好萊塢電影公司和哈維會不會坑人這件事情上，路寬沒有絲毫的懷疑，只要有機會，那是百分之百。
後世很有名的派拉蒙和華爾街一起搞的“梅爾羅斯”拼盤投資，計劃在未來7年內合作制作40部電影，即將在今年底明年初出爐。
本來是藝術和資本合作的典範，共同出資、分擔風險和收益，但是派拉蒙把好萊塢電影公司坑德國人、坑日本人的手段使盡，做賬抹掉了項目的大部分利潤。
好萊塢電影公司的猶太人狠，華爾街的猶太人也特麼不是好惹的，雙方從08年開始打官司，一直互相撕扯了十多年。
連華爾街精明的投資人夠敢坑，更不要說一個毫無背景的中國導演了。
“叮咚！”
路寬揉了揉發澀的眼楮來到門前，貓眼里是劉伊妃的清麗面容。
“小劉啊，在《鼓手》劇組就教過你，晚上不要到男導演的房間來，你腦子秀逗了？”
劉伊妃好像心情頗佳的模樣︰“路寬，跟我來房間，劉老師給你講講戲！”
臥槽？
這不但是黑化還黃化了是吧？
路老板感覺很荒誕，好像自己被一個高中女生給調戲了。
劉伊妃看著他錯愕的模樣捂嘴輕笑︰“逗你玩的，媽媽在亞洲超市買了點菜，用酒店的廚房做了些，一起吃晚飯吧？”
路寬看了看表有些驚訝︰“真的，竟然都7點了。”
他對著兩份合同，拿著筆逐行“找茬”太久，連頸椎都僵得生疼。
劉曉麗為了給女兒改善伙食，在劇組經常不辭辛勞地開些小灶。
特別是在這部《異域》里，因為武打戲太多，她打得又確實比張紫怡更符合導演的要求。
劉伊妃的辛苦程度不比男女主角稍低，路寬也習慣了她們母女邀請自己吃些簡單的家常菜。
沒有什麼刻意布置的驚喜，酒店房間的小幾上擺著一個八寸的生日蛋糕，還有幾盤冒著熱氣的家常菜。
“ ！這麼豐盛呢，謝謝啊劉阿姨。”
劉曉麗笑道︰“條件有限，簡單慶祝一下吧，生日快樂啊小路。”
劉伊妃不滿︰“喂，你怎麼不謝謝我啊？”
“謝你？這一桌子可能就蛋糕是你買的吧？”
兩人調侃笑鬧幾句就一齊用起餐來。
實在拗不過劉伊妃胡攪蠻纏，路寬又掏出火機點燃了蠟燭許願。
“不行不行，這玩意兒我可不戴，太幼稚了。”
劉伊妃非要把一個用于生日裝飾的頭環給他戴上，被路老板堅決制止。
“你剛剛許的什麼願啊？”
路寬臉上的表情很澹然︰“希望《異域》一切順利，不然我要虧破產了！”
“哼，就是鑽錢眼里了你！”
劉曉麗卻不這麼認為，作為母親，她似乎能夠感受到路寬剛剛閉眼的一瞬間掩藏不住的悵惘。
孩子的生日就是母親的受難日，他是想起了自己前世初中時就去世的媽媽。
來到這個世界兩年了，前世塵封已久的回憶又涌上心頭，像一把無情刻刀刮開了那些最珍視的記憶。
劉曉麗柔聲笑道︰“好了，快吃吧，一會兒菜涼了。”
一段小小的插曲，路寬收拾了一下心情，回到房間繼續埋頭找茬。
自問帶著掛逼的前瞻性功能，但這合同怎麼看都沒有問題！
不是他太過小心謹慎，而是好萊塢里通過合同陷阱坑人的例子太多。
好萊塢記者和作家愛潑斯坦的《好萊塢經濟內幕》一書中揭露過一則典型例證。
2007年《哈利波特與鳳凰社》票房收入近9.4億美元，出品方分賬後分潤4.6億，再支付發行費用1.8億。
最後只剩不到3億美元的出品方淨票房已經低于影片投資的3.2億美元，如果只從這個角度看，出品方是虧損的。
結果這部電影的部分演職員在簽合同時跟資方簽的是票房淨收益分成，他們一毛錢都拿不到。
但如果在審閱合同時小心謹慎一些簽票房分成合同，那結果就大不一樣。
當然，前文也提到過，只有湯姆克魯斯這樣的頂咖才能和六大議價，比如和派拉蒙的“不平等條約”。
好萊塢不但用這招坑自己人，坑起德國、日本和中國投資者也不手軟。
比如兩年前小鋼炮的《大腕》和哥倫比亞合作，海外發行總票房820萬美元。
華藝和小鋼炮心里都挺美，心道不但內地成績喜人，海外還能撈一筆。
結果他們也是第一次電影出海，跟哥倫比亞簽的是票房收益分成。
哥倫比亞的人本來就負責海外發行，自己左手倒右手，做賬不要太方便！
最後華藝拿到報表一看電影他媽的不但沒賺錢還虧損了，結果就是賣了820萬自己一分錢好處都沒有。
第二天，路寬又請了兩名資深的娛樂法律師，專門對合同進行了審閱。“先生，米拉麥克斯和迪士尼的合同沒有任何問題，我可以保證。”
說話的這位白發老律師叫尼爾，是去年施瓦辛格在拍攝《終結者3》時的娛樂法律師。
他的團隊給施瓦辛格審閱了半年合同，一共草擬了21版，合同長達33頁。
全方位地堵塞了漏洞，最大限度保證了雇主的權益，被稱為合同教科書。
路寬沉默著點點頭，只是根據自己的判斷和小劉的暗中觀察，對方肯定是準備使詐的。
這幾天因為張紫怡一直請假未歸，劉伊妃也就沒了替身對象，中午吃完飯又溜溜達達來騷擾他。
“怎麼還在看啊？以你的奸詐都看不出門道？”
路老板長嘆一口氣︰“要是在國內我能玩死他們，可惜是這好萊塢，猶太白皮豬們的世界。”
劉伊妃好奇地從桌子上拿過合同，裝模作樣地翻了兩頁，又百無聊賴地丟下。
“不許抽煙！我還在這兒呢！”
路寬手里的火機突然被她一把搶走，無奈地拿著香煙在鼻前嗅著。
“你有沒有想過，問題根本不在合同上？”
路老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絲毫沒有她能給自己提供任何建設性意見的期待。
小姑娘卻仍自顧自地給他條分縷析︰“你不是經常跟我說信息差、信息差嗎？你很懂好萊塢的規則，這在他們眼里不是秘密。”
“你肯定會找娛樂法律師逐字審閱合規合法性，這也是完全可以推斷出的事情。”
“那什麼是他們不知道的呢？”
劉伊妃背著手，老資老格地在他身前來回轉悠。
“比如他們不知道你很色、不知道你很壞，不知道你。。。很有錢？”
嗯？
路寬猛地抬起頭，劉伊妃的話像一管芥末直接擠進他嘴里，沖的他從鼻腔到天靈蓋都是一個激靈！
他突然站起身來，雙手箍住劉伊妃的肩膀︰“你說的對！”
“他們不知道我有錢！我有錢！我可以拿到超過預售合同的資金！”
路老板像個瘋子一樣開始倒推、輸出自己的邏輯。
“米拉麥克斯和迪士尼支付1200萬用于北美和全球地區的發行預付款。”
“合同沒有任何問題的情況下，他們想要坑我，只有一個辦法！”
“就是完全不準備履行合同！”
劉伊妃看著路寬一張臉湊近，略帶些羞澀地看著他自言自語，又順著他的思路往下講。
“預付款一共1200萬美元，如果他們想賭上聲譽放棄合同履行，那麼只能說撕毀合同得到的，會比這1200萬多得多！”
她想到了路寬的“紅星塢戰役”。
放任劉澤宇收購程敬非的股份，又誘騙他簽下合同，接著釜底抽薪，把自己跟紅星塢的合同直接作廢！
“哈哈哈！我知道了！”
路老板激動地抱起她轉了一圈又放到地上，回頭仔細翻起合同的違約條款。
其實哈維和迪士尼、湯姆克魯斯的計劃非常簡單，就是撕毀合同，巧取豪奪這部電影！
特別是看完預售片之後，湯姆克魯斯一度陷入兩難境地，既不願和他這樣的天才導演交惡，又舍不得唾手可得的利益。
在他們眼里，為什麼這部《異域》的版權像是山上的蒲公英，唾手可得呢？
這還是要從整個項目的核心融資渠道上說起。
前文提到過，路寬出資1000萬美元，加上他個人信用背書從中影和鷹皇處拿到的1000萬美元預售合同預付款，一共是2000萬美元。
全片總成本中，大概有2500萬美元左右是要通過拿著預售協議去銀行貸款取得的。
而路寬想要貸款，此前必須要拿到保險公司的完片擔保協議，問題就出在這一步。
保險公司不認任何人，他們只負責保證電影在之前的預算範圍內拍完。
一旦嚴重超支或者拍攝顯著中斷無法恢復，保險公司會利用合同條款直接收回項目版權。
而哈維等人的思路就是先撕毀預售協議，使得銀行貸款失效，《異域》劇組失去2500萬美元的預售資金無法繼續拍攝。
此時保險公司收回他的版權。
而在好萊塢的實操中，保險公司取得版權後肯定不會終止項目自己賠錢。
他們會找之前接手的電影公司，以更加優厚的條件脫手版權，來彌補自己的損失。
這時候就是哈維和迪士尼利用自身影響力出手的時候，他們付出1200萬預付款的代價，取得遠超1200萬價值的《異域》版權！
接著只不過是再找個導演按照路寬的思路拍完而已，有才歸有才，但他也並不是不可替代。
而哈維等人確信或者認為自己能夠通過這個方法坑到路寬的主要原因，一是說服了湯姆克魯斯參與背刺。
整個項目路寬是發起人，但是湯姆克魯斯作為制片人是靈魂人物和旗幟性人物。
沒有他，不會有這麼多片商給面子來參加預售推介會，銀行也不會給預售協議貸款，完片擔保公司也不會承保。
現在如果湯姆克魯斯站出來振臂高呼︰這他媽就是個垃圾電影，路寬就是個垃圾導演，大家都別買別發行。
那至少在北美地區，路寬想把版權和發行權賣出去困難重重，因為他還沒有在好萊塢證明過自己的票房實力。
第二個，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剛剛劉伊妃無意間提到的信息差！
他們不知道路寬是個狗大戶啊！
預售協議被撕毀的最直接後果就是銀行貸款失效，劇組沒有足夠的拍攝資金，保險公司收回版權。
但是路寬如果拿著2500萬美金甚至更多的資金給保險公司承諾，電影一定會拍完，他們也只能捏著鼻子應下來。
因為保險公司關心的問題自始至終都是電影是否有夭折的可能性而已。
至于怎麼弄到這2500萬美元，路寬有的是辦法。
他自己去歐洲和日韓搞預售可以；
給銀行或者風投機構抵押博客網的股份可以；
找鷹皇和華國星拆借過橋可以；
甚至自己全部身家擠吧擠吧都能湊出這錢︰《小偷》的利潤、《鬼影》的DVD收入和院線票房收入。
當初之所以使用以小博大的籌資辦法，只是為了規避風險而已。
如果項目夭折，他虧的只有這1000萬美元。
即便他對《異域》的前景充滿信心，但是能借雞生蛋，用別人的錢玩電影，干嘛要自己掏？
宜早不宜遲，之前是哈維等人催著他簽合同，現在該他抓點兒緊趕緊把合同簽署完。
白紙黑字一生效，只要自己掏得出這2500萬美金堵上完片擔保公司的嘴，那這1200萬美元的預付款他就吃定了！
大魚吃小魚是穩定的行業生態，不僅體現在面上的商業競爭，也在桌子底下暗戳戳的交易。
僅僅是國內這樣小規模的電影市場，這類巧取豪奪已經屢見不鮮了。
哈維等人在主場看到路寬和《異域》這樣讓人垂涎三尺的香餑餑，又怎麼能忍住不動手呢？
何況他們認為自己包贏。
2003年10月20日，路老板落地北平。
此行有兩個目的，一是參與《小偷》內地票房破冰5500萬，暫時成為內地票房冠軍的慶功宴。
慶功是假，再一次進行炒作是真。
剩下的十天上映期是票房增速逐漸變負的過程，這樣的炒作是一次必要的提振手段。
霉國的劇組拍攝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林詣彬、曹宇等人所要做的只不過是貫徹他的拍攝意圖而已。
況且張紫怡已經離開劇組已經接近一周。
副導演一打听，不是說她哥哥孩子滿月就是父母身體不好。
雖然說可以先拍配角的戲份，但是路寬必須要把她屢屢請假推遲返回北美的原因弄個究竟。
《異域》和她簽訂的演藝合同明確規定了不允許軋戲，她也自稱說服了張一謀推遲進組。
開拍前路寬和張一謀就已經確認過，她的確是先到《異域》劇組參與拍攝，並沒有同時參與《十面埋伏》。
下了飛機，他直接一個電話打到張一謀處，這才咬牙切齒地給阿飛下令。
“去積水潭醫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