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指縫中溜走。
    七天後。
    京都八大胡同。
    李寶旺咬咬牙,揣著錢,腳下像是生了根似的,站在外頭舉棋不定。
    三天前,他和謝照去了房管局一趟,將三間屋子的產權過戶給了謝昭。
    要說舍不得, 那還真的有點兒,畢竟祖祖輩輩傳來的資產,他心疼。
    可再瞧謝昭遞過來的一沓厚厚的,板磚似的錢,這點兒心疼一下子就消散了。
    乖乖!
    九千塊!
    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李寶旺下過狠心,發過毒誓的,拿到錢,先還賬,再去找自己老婆孩子!
    他也要堂堂正正過日子,像個人樣兒了!
    可這會兒站在八大胡同口,心里頭又恐懼又癢癢了起來。
    這里進去。
    能玩兒,能賭,對于曾經賭徒來說,那就是天堂!
    他想得慌!
    “喲!李哥來了?!咋?進來玩玩吶?”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嚇了李寶旺一跳。
    他猛地回頭,果然,身後兩張熟面孔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是賭場的看門,麻七和杜良。
    二人出現剎那,李寶旺腿肚子都發軟了起來。
    他臉一白,腦袋里也一下子清醒了起來。
    當年,自己欠錢的時候,就是被這二人天天追著要賬。
    家里的東西被他們找人搬光,自己也被揍得滿臉是血,牙齒也被揍的掉了兩顆。
    恐怖的記憶再次浮現。
    李寶旺也打了個哆嗦,徹底絕了這個心思。
    “咳咳,嘿嘿,咋是你倆吶?”
    李寶旺打了個哆嗦。
    他像是見了老鼠的貓,掉頭就準備跑。
    只是杜良和麻七動作更快,一伸手,一把就拽住了李寶旺的頸口的衣裳。
    他就這麼轉了個圈,被提溜著轉了回來。
    “李哥,最近哪兒混?昨兒個過來還錢,可給我倆嚇了一跳!嘖嘖,大好幾千吶!哪里發財,告訴我倆一聲,咱一起也好有個伴兒不是?”
    杜良盯著李寶旺,眼神像是要吃人,將他臉上恨不得戳兩窟窿!
    他倆算是和李寶旺最熟悉不過的了。
    從他進賭場開始,他倆就盯著他了。
    上頭發了話。
    李寶旺這家伙,家里頭有底子,想方設法從他的口袋里把錢掏出來。
    兩人也是這樣做的。
    那點兒花花手段,一用上,李寶旺這種賭徒哪兒能抵抗得住?
    短短兩年,他傾家蕩產,也成功欠了一屁股債。
    上頭和兩人打了招呼。
    李寶旺最後的價值就是他手里頭的那個三進制小院兒。
    他祖上當過官,那院子值不少錢,當賭債收回來,拾掇拾掇,賣給那些有錢的,能掙一筆不少的差價。
    上頭放了話,要是能拿到,一人給二百的好處費。
    杜良和麻七哪兒能不上心?
    只是眼瞧著事情進展順利,李寶旺頂多再撐兩個月就要熬不住的時候,他居然自個兒上門,揣著錢,把賭債填平了!
    嘿!
    好幾千!
    說還就還了?
    那天剛好兩人不在,沒逮住李寶旺,叫他還了錢就走了。
    兩人心癢了三天,去找李寶旺又沒找著,于是干脆在八大胡同這里等著。
    兩人見過太多賭徒了。
    有了錢,哪怕再狠心說不來賭博,都熬不住的。
    果然。
    這不就來了?
    李寶旺面色如土,抖得像是篩糠。
    他今天出來,身上揣了一百塊,是為了買東西明天去找老婆孩子的。
    沒想到經過這里猶豫了一會兒,就被兩人堵住了!
    悔!
    後悔啊!
    “求求二位,就放過我吧!我哪兒還有什麼掙錢的法子?我,我真是連老本都賣了,才找點兒錢把賬填平了!”
    李寶旺說出來,感覺身上都輕了不少!
    他也不怕兩人知道了,當下嘰里咕嚕說了一通。
    “我那屋子,都給賣了,就賣了那麼點錢兒,全都用來填債了,二位大爺,求求你們了,讓我走吧,我真是啥也沒有了!”
    李寶旺要哭。
    杜良和麻七卻一瞬間瞪了眼,差點兒沒跳起來!
    “什麼?!你賣了房子?”
    麻七氣得一拽李寶旺的衣裳,將他拎到面前,黑著臉厲聲道︰“誰準你賣的?媽的!不吭一聲就賣,你找死啊?”
    說著掄起手就要打。
    李寶旺到底還是有點兒小機靈的。
    他一下子劇烈掙扎,大喊大叫起來。
    “哎喲喂!各位行行好大爺大娘們,可都過來瞧瞧!打人啦!賭場打人啦!我把房子都賣了,債都還了,一個子兒不欠了,他們還打人吶!沒有天理,沒有王法啦!”
    李寶旺邊哭邊嚎。
    當然,報復的心思也是有的。
    這一嗓子出來,又響又亮,周圍來來往往不少人,也都剛從八大胡同里頭出來。
    對于賭博這事兒,又愛又恨。
    癮上來,天王老子來了也要去賭上一把!
    可賭完了,輸了,心里頭又懊惱生氣。
    結果一出來,就遇著了有人在喊。
    仔細一听。
    嘿!
    賣了房,還了錢,居然還挨揍?
    這好沒有道理!
    也太欺負人了!
    一下子,剛剛從賭場出來的賭徒們齊刷刷圍了過來。
    將杜良,麻七,還有李寶旺三人嘩啦啦圍在了中間,一個個擼起袖子,黑著臉,大有一副準備沖上去的架勢。
    杜良和麻七再怎麼強橫,這人多打死老虎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一時之間,高高舉起來的拳頭卡在了半空中,麻七和杜良兩人對視了一眼,可一時半會兒抓著李寶旺的領口還是不肯松手。
    “有你們什麼事兒?!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麻七吼了一聲。
    周圍人也跟著頓了一下。
    也是。
    賭徒的話,哪兒能信?
    不過,人群中也有不少認識李寶旺的人。
    他賣了房還錢的事兒, 他們知道的也有幾個。
    甚至當初為了有個見證,還有人在一旁瞧了全程的。
    這下听著麻七的話,就叫人不情不願了。
    “在道上混,怎麼不講道義?人李寶旺把錢還了,我瞧得清清楚楚,一手交錢,一手給欠條,全都抵銷了,欠條都撕了!”
    那人大聲道︰“怎麼就欠債還錢了?要是按照你們這做法,還開啥賭場?開不起啊?”
    這話一出,就很精準踩在所有人的雷點上了。
    賭博就是,我可以輸在賭桌上,可你要是變著法兒的騙我的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