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晨廣告辦公室。
孫艾米下班回去了，許晨獨自倒了杯紅酒，舒舒服服。
宿舍里還是吵鬧，能有自己獨立的一間辦公室，還是自由輕松一些。
許晨打開“搜狐博客”的私信頁面，便收到了“問茶煮酒”發來的消息。
【已經有兩個媒體聯系我了，一個是網易財經頻道的，還有一個說是南方報業的記者……
他們都回復了郵件，想要約我明天一早就電話采訪呢。】
許晨想了想，又提醒道︰
【如果是回復你郵件，那就是沒問題的。
其他渠道找你的，還是要驗證一下對方身份……】
【好的，真心謝謝你！】
【太客氣了，我也只是順手幫忙。】
已經有媒體牽扯進來，那麼事情很快便會抖落出來。
06年的互聯網媒體環境，還是相對自由和隨意的，一些門戶網站的記者，也沒有太多的顧忌，基本上挖到有看點的新聞素材，就會搶著發布。
廣藥、嘉多寶、陳金儒、李廣民……這些字眼毫無新聞看點，但“王老順”卻極具看點。
目前王老順在全國範圍內大規模、大投入推廣，儼然就要成為兩可樂之下的國內第三飲料了，廣告片每天在央視密集投放……
跟王老順相關的經濟新聞，尤其還涉及經濟刑事案件，自然會有記者非常感興趣。
許晨又低頭琢磨了下，然後仔細翻了翻和“問茶煮酒”的聊天記錄。
總體而言，兩人的聊天沒有多少的破綻。
許晨給到的感覺，確實只是個“熱心網友”，即使被看到，不牽著網線查到許晨具體身份，也倒不至于招惹是非。
但他還是出于謹慎，對“問茶煮酒”說道︰
【記者采訪的時候，記得用化名，還是不要暴露自己真實身份為好。】
【好的！明白！我都听你的建議和安排！】
【還有就是，如果有記者問起，不要提及我吧，我也只是順手幫忙，我也怕記者找過來，我嫌麻煩的。】
【網友你放心，你是我的恩人，我不會泄漏你這邊信息的！】
稍等了一會兒，“問茶煮酒”又回復道︰
【我會把咱倆的聊天記錄全部刪了的！】
許晨正喝著紅酒，忍不住笑了笑。
想不到對方還有些機靈︰
【那最好不過了，還是預祝你的舉報，最後收到滿意結果！】
【我已經很滿意了，李廣民已經被調查了！
現在你又教我捅給媒體，那就能確保李廣民不會有好下場，沒人能保他！】
……
合上電腦，事情告一段落。
半杯紅酒也差不多喝完。
酒精還是能帶來些放松愉悅，小喝怡情。
許晨靠在椅子上，暗暗盤算。
廣藥、李廣民的事情東窗事發，嘉多寶陳金儒必然已經被牽連了。
可以找機會探一下嘉多寶那邊的口風……
而等陳金儒確認出事，也便可以想想辦法，推動總局那邊安進雄“被調查”了。
繞了這一圈，最終還是要解決安進雄的問題。
這位新來的“安主任”，已經成為了晨風科技、燃冰體育跟謝冰冉合作上的障礙，是必須想辦法擺平的。
許晨又皺眉琢磨了下，似乎還需要再試探一下國家隊那邊的動靜。
最主要的是，要保證安進雄被擺平之後，李越主任這邊是安全穩妥的。
先前程紅教練透露，李越還是相對可以信任。
另外李越也算是明確表達過，謝冰冉和晨風科技、燃冰體育的合作，有了昆侖山的商務單子保駕護航，李越也就可以向上交代，沒什麼大的障礙了。
空降過來的安進雄，算是個突發狀況……
那麼李越這邊是否還會信守承諾，可能還需要試探確認一下。
最好是，能把李越變成可信賴的人脈，畢竟後續謝冰冉的很多商業合作上的事情，也還是需要持續溝通。
只要謝冰冉還在國家隊，那就繞不開體育總局這里。
……
……
星期二中午，西苑食堂。
許晨跟幾個室友，正在大口干飯。
早上有一節體育課，幾人都是剛剛上完，此刻還滿是汗水，一看就很是饑餓。
體育課是分項目選課的，幾人其實是在籃球、足球、羽球等不同項目上。
許晨和同寢室的洪小強，在同一節足球課上。
學了一兩個月，也還是在練習傳球和顛球等基礎能力。
但其實期末的體育考試，佔分數最大比例的，還是一千五百米跑，外加立定跳遠。
這一兩個月，早上的晨跑許晨都是認認真真參加。
只要不請假的日子，一次都沒有落下。
感覺確實身體素質提升不少，上體育課的長距離跑動也輕松自如了很多。
當然，跟八塊腹肌、全國冠軍的冰哥，還是無法望其項背……
許晨吃著飯，不小心瞥見身旁錢鑫的手機。
錢鑫這款黑色的摩托羅拉刀鋒，好像之前方駿老師也是同款。
後來方老師又換成了諾基亞3250，一款可以旋轉的音樂手機……
錢鑫的手機亮了亮，許晨剛好看到桌面圖片，瞬間一臉無語。
只因手機桌面上，竟然是一張謝冰冉的海報。
錢鑫拿起手機，䱇䱇瑟瑟的，似乎是在回消息。
許晨忍不住心想，前兩天在網上看到的那個“江浙小王子”，不會真的就是面前這個“江浙小王子吧”？！
錢鑫忽然開口道︰
“12月的亞運會，誰跟我一起去看呀！
謝冰冉和白淼都要參加呢！”
他又轉頭看向黃浩，打趣著說道︰
“不過你家白淼學姐，能不能進決賽就不知道了！
反正我家謝冰冉是沒有問題的。”
許晨︰“……”
黃浩吃著飯，也是面露無語。
錢鑫不依不饒，對黃浩說道︰“怎麼樣？去不去？”
黃浩︰“錢總，我們不像你是富二代啊！這去國外的機票酒店，我爸媽可拿不出來！”
其他幾人，也瞬間都跟著應和，甚至提出不如讓錢鑫幫大家買機票之類的。
錢鑫皺了皺眉，露出一抹苦惱︰
“我爸把我的信用卡限額了，否則我還真考慮帶你們過去呢！”
……
許晨悶頭吃著飯，心中有些無奈。
看這架勢，像是要在多哈跟“江浙小王子”撞上了。
許晨想了想，決定暫時還是先不挑破了。
幫錢鑫跟冰哥要簽名沒問題，但如果到時候錢鑫要跟冰哥吃飯，許晨卻是不好答應的。
冰哥每次比賽完，也都才有點和許晨相對相處的自由時間，哪還有時間分給別人。
……
好在沒人話題引到自己身上來，許晨便兀自悶頭吃飯，不主動參與討論。
手機震了震，是孫艾米發來的消息。
許晨看了眼，竟然是做好了一張“晨風冰動力”的海報。
【老板你看一眼，我初步拼了一張出來。
先看下整體構圖和畫面元素……
文案排版還沒做。】
手機屏幕還是小，看著並不太清晰。
但總體上，許晨還是很滿意的。
艾米老師的設計素養是真的在線，她幾乎是一人搞出來的海報，也比得上那些國際4a團隊做出來的了。
畫面也是干淨整潔，其實就是謝冰冉跟“晨風冰動力”的一張合影。
背景是幾乎淺白色的虛擬空間，將前面的代言人和電動車映襯的非常醒目，而且非常具有科技感。
配合上右下角“晨風科技”四個精致字體，看上去非常有格調。
攝影師譚長橋的修圖水平也很好，整體冰哥的面容沒有動太多，自然好看。
他拍照的角度也很有講究，非常能襯出冰哥的兩條大長腿……
許晨發現自己不能多看。
看多了就生出些想念。
很想抱……
錢鑫轉頭瞥見許晨，忽然壞笑著湊了過來︰
“許老板跟哪個小姑娘聊天呢？”
許晨趕緊把手機扣下來︰“生意上的事，商業機密。”
錢鑫笑著打趣了兩句，這便又低頭吃飯。
……
許晨琢磨了下，把剛剛“晨風冰動力”的那張海報，轉發給了李越主任。
需要探一下李越的口風了……
【李主任好，“晨風冰動力”預計年內會上市，我們先做了一張海報，也發您看一下。
這個是草稿，後面也還要優化的。】
稍等了會兒，便收到了李越發來的一條信息︰
【許晨老師，你中午有時間嗎？我跟你電話聊一下。】
【可以的！等我吃完飯哈，大概十分鐘後。】
放下手機，許晨皺了皺眉。
有話要說，那便是有事要談。
……
……
十分鐘後。
許晨自然沒有跟著回宿舍，而是獨自來到了學校大禮堂旁的一處戶外休息區。
他拿著一杯奶茶，坐在了樹下的長凳之上。
李越主任的電話已經撥了過來，兩人還是說了些場面話，稍稍寒暄了幾句。
李越也沒多浪費時間，很快便切入正題︰
“程指導應該跟許晨老師透露了吧？
安主任那邊的動靜……”
許晨︰“說了的。
國慶假期程指導專門給我打過電話，說安主任對晨風科技、燃冰體育跟謝冰冉的合作，還是很有異議。”
李越嘆了口氣，又頓了頓，開口說道︰
“這兩天，jeep的合同正在簽，我又借機會跟安主任聊了聊。
jeep的項目謝冰冉指定了東晨廣告，但現在也還是拿下來了……
所以我就跟安主任說，謝冰冉指定東晨廣告，也並不意味著會擋掉一些品牌和客戶。
畢竟東晨廣告、許晨老師的專業能力都是很強的。
但安主任那邊，還是比較介意。
他的意思是，即使jeep的代言順利拿下來了，但之後還有別的品牌和合作找上門，也有可能因為指定東晨廣告而無法合作。
這個就是安主任最在意的點。
他的期望，是東晨廣告可以主動退出去，也跟謝冰冉做好協商，以後不要再做‘指定廣告公司’這種事情了。”
許晨皺了皺眉，低聲又道︰
“所以安主任，是準備在晨風科技的事情上，對我這邊施壓吧？”
李越︰“我可以跟你透底，安主任明確有這個意思。
等你們晨風電動車的廣告一上線，總局這邊就會通過體育局，跟你們走正式的溝通流程，然後便是法律、法院流程……
至少能拖你們半年一年的，時間長的話兩年三年都有可能。
我跟很多企業合作過，知道這種事情對你們來說比較吃虧，畢竟產品上線推廣這些都是拖不起的。
安主任就是想利用這件事情，逼你們就範的……
這些信息，我也都暗示給了程紅，她應該跟你透過底了，就是讓你們提前有個防備和決斷。”
許晨︰“李主任這邊的建議是？”
李越︰“我沒法幫你們企業做決策，但目前情況是擺在這里的。
但處境是如此，要麼你們晨風科技，暫時先壓一壓謝冰冉的代言，等溝通或者官司打完。
要麼就是你們跟安主任主動溝通，東晨廣告主動退出後續謝冰冉的一切商業合作，並且安撫好謝冰冉，讓她也能配合。”
許晨︰“還是非常感激李主任，可以把事情提前私下告知。”
李越嘆了口氣，開口道︰
“我主要是覺得，有些對不住許晨老師這邊。
畢竟晨風科技和燃冰體育的事情，許晨老師提前就跟我溝通了。
我也承諾過，只要能簽入一個商業合作，我就能向上溝通好。
許晨老師這邊，成功給拉來了昆侖山礦泉水的代言，但我這里卻沒法信守承諾……
我李越還是講規矩、講信用的，這件事情也讓我非常難堪。
所以還是要跟許晨老師，還有許知泉許總說聲抱歉的……”
許晨︰“我听程指導說，安主任是空降過來的領導？”
李越︰“是這樣的。
我們這邊的老領導退休之後，基本還是我說了算，所以當初我也敢承諾你。
也是沒想到，安主任會被突然調過來，我這邊也是很被動。”
許晨頓了頓，笑著說道︰
“听說安主任現在正職，李主任是副職？”
“是啊，安主任是領導，我還是听他差遣。”
李越語氣平淡，但還是不經意流露出了一絲情緒。
許晨半開著玩笑說道︰
“那要是安主任被調走，或者出了什麼問題……
李主任是不是就是正職了？”
李越忽然沉默了一大會兒，然後打了個哈哈說道︰
“這個說的有點遠了，人事任命上的事情，我們也都是听組織和領導安排的。
不過，理論上來說……”
他話沒有說盡，似乎他也在琢磨這件事情，以及許晨的語氣。
許晨笑了笑，開口又道︰
“再次感謝李主任告知，我也非常信任李主任！
只要咱們之間能互相信任，其他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電話那頭，李越愣了愣。
他從許晨的語氣里，還是听出了些微妙的東西。
李越想了想，開口道︰
“但是你們晨風電動車上市的事情……”
許晨笑著道︰“這都是小事情，即使是安主任那邊有意見，也都是小事情。
我們這邊，還是先按部就班推進謝冰冉的素材制作了，畢竟我們晨風電動車的上市計劃，也是不能拖延的。”
李越還想說什麼，但總覺得許晨的語氣有些怪異。
兩人又簡單寒暄道別，這便結束了通話。
……
李越掛掉電話，皺眉心生疑惑。
在他看來，安主任在晨風科技上的阻撓，對許晨和許知泉來說，幾乎是無解的。
以國家隊和體育總局的名義，走正式的溝通和法律流程，肯定是能把晨風電動車的上市計劃打亂的。
雖然許晨和謝冰冉簽的代言合同沒有問題，最終謝冰冉的相關推廣也還是能正常上線，但溝通、施壓、打官司，至少也要走半年到一年的時間。
而對企業來說，這些時間都是耗不起的……
李越覺得，許晨這邊面對的，就是必須要讓步的死局。
他現在只能二選一。
要麼晨風電動車的第一波上市推廣，放棄謝冰冉的代言。
要麼東晨廣告，主動退出後續謝冰冉的任何商務合作，並且安撫好謝冰冉本人。
這兩個選項，任誰都能看出許晨“應該”怎麼選。
許家自己的“晨風科技”自然是不能放棄的，何況還有“燃冰體育”的一條未來產業線，那麼也就只能犧牲東晨廣告的一些廣告訂單了。
而這，也正是安進雄的盤算和目的。
他其實不太在乎晨風科技和燃冰體育的合同，他在乎的是謝冰冉後續的商業合作。
謝冰冉的商業價值，可預見的還會更大。
每年可能會貢獻數千萬甚至上億的商業合作額度，怎麼可能讓東晨廣告在其中插一腳？！
……
而讓李越無法理解的是，剛剛電話中，許晨那種輕松隨意的口氣。
好像安進雄的施壓和為難，對許晨來說根本不算個問題。
許晨沒有表露絲毫的擔憂懼怕，听上去語氣清淡而自信。
而對于李越給出的兩個選項，這位“小許總”似乎都不想選。
實在是，不能理解……
李越又不禁想起，上次去天城參加謝冰冉的慶功會，初次跟許晨見面的場景。
當時李越針對謝冰冉的合同，也嘗試對許晨施壓。
但這個看上去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絲毫不露怯，不卑不亢分毫不讓，關鍵是有理有據，同時在溝通上又情商極高。
而他後來，也在短短的兩三個月內，便真的為謝冰冉拉來了昆侖山的代言合作，也是非常出乎李越的意料。
難道安進雄的事情上，這位“小許總”，也有其他的處置手段？
……
李越皺眉琢磨著，又忽然想起，剛剛許晨提及了安進雄的空降，正職、副職這些事情。
甚至還說起，“要是安主任被調走，或者出了什麼問題……”
還有那句雲淡風輕的話語︰
“這都是小事情”……
也不知為何，李越忽然感覺，後背有些發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