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豐商務大廈，東晨股份辦公室。
許晨掛掉了程紅教練的電話，面色明顯不好看。
晨風冰動力的首款車型，眼看也就要做推廣了，要是安進雄這個時候卡一道，確實是件惡心人的事。
最關鍵的是，這事情還可能沒完沒了。
上次在大阪，跟安進雄匆匆見過一面。
他臉面方方正正，戴著金絲眼鏡，一臉和善，看上去是一副很好溝通、脾氣很好的樣子。
但許晨前世也見過很多這種人，尤其是在體制內，越是表面這樣的，可能越是難以糾纏。
許晨拋去稍顯煩悶的主觀情緒，暗暗思量著對策。
終究是不能隨意讓步的，否則後面還有更多麻煩等著。
畢竟除了“晨風冰動力”，也還有“燃冰體育”要搞。
如果“燃冰體育”安進雄也來使絆子，便有可能折掉自己和謝冰冉的這條生意線，這是許晨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情。
許晨這邊的合同沒有任何問題，謝冰冉也肯定是站在自己這邊。
唯一要解決的，便是安進雄這個人了……
正當許晨暗自思量，電腦屏幕上的qq閃了閃。
是孫艾米，發來了昆侖山礦泉水平面海報的幾張草稿，也是國慶之後要發給聶菲提案的。
【老板，這幾張草稿我改完了一版，你看下還有沒有問題……】
許晨翻開看了下，心中又忍不住對艾米老師的專業能力予以贊許。
孫艾米在創意設計的業務能力上，是真的沒話說。
關鍵是腦子又靈活，基本上一點就透。
這幾張稿子自然沒有問題，也都只是平面海報的創意草稿，本身不用做的太過精細。
【這個沒問題，辛苦艾米老師。
國慶後我們聯系客戶那邊，開一個電話會議。
後面估計就要溝通冰哥這套素材的拍攝了……】
【好的！那我先去布置影棚了，明天要拍樣車。】
……
許晨看著這幾張昆侖山礦泉水的稿子，又想起了前幾天懷疑過的一樁事情。
他翻了翻qq，找出了先前跟嘉多寶市場部陳心怡的聊天記錄。
然後從里面找到了一篇新聞鏈接。
《涼茶品牌王老順與國家田徑隊，簽署專項推廣合作……》
新聞稿中配了一張簽署儀式的照片，里面正是安進雄和嘉多寶的老板陳金儒。
對于這個合作，許晨從陳心怡那邊試探過，是陳金儒和安進雄直接簽約的，且只用了很短時間便商定好了條款，推動了簽約。
流程上，甚至比昆侖山和謝冰冉的代言合同還要快。
許晨當時就懷疑過，陳金儒和安進雄兩人推動的這個合作，是否會有些貓膩存在？
前世，嘉多寶和廣藥圍繞“王老順”的商標爭奪，打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官司。
最終，嘉多寶私下賄賂廣藥總經理的事情的敗露，也最終導致嘉多寶丟失了“王老順”的商標。
這件事情也並不復雜。
“王老順”的商標始終都在廣藥的手中，嘉多寶在九幾年左右，拿到了持續到2010年的商標使用權。
後來嘉多寶又與廣藥簽署了補充協議，將使用權延期到了2020年之後。
而在這個補充協議簽署的過程中，嘉多寶這邊的老板，與廣藥的總經理有一些隱秘的交易，最終用極低的價格，簽署了延期的補充協議。
後來“王老順”的商標價值，至少過了千億的水平，而當初的那份延期協議，明顯是把“王老順”的商標賤賣了的。
也便經不起查……
人都是有路徑依賴的。
如果這樣有貓膩的私下操作，是陳金儒的常規套路，那麼許晨也不得不懷疑，在陳金儒和安進雄兩人推動的這個合作上，會不會也有問題？
擺在台面上的不可思議之處，便是這個合作推動的太快、太順利了些……
而如果真有問題，並且能讓事情敗露，安進雄也就“無”了。
那麼現在許晨面對的困局，也便跟著消散。
對于程紅教練，許晨還是信任的。
這是基于先前的接觸，也基于謝冰冉對于程紅的信任。
而程紅大體上信任李越，所以總體上而言，許晨也可以相信李越。
安進雄“無”了，李越上位，許晨這邊便多了一道“保駕護航”。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還需要跟李越主任，有些微妙的溝通才行。
那麼如何驗證和暴露安進雄的問題呢？
……
事情都是關聯的，宛若多米諾骨牌。
許晨還無法確定，安進雄和陳金儒的合作，是否真的有問題。
但許晨可以確定，“王老順”的商標延期肯定有問題。
只不過按照前世的時間線，這個問題還要等上三四年才會爆發出來。
但如果這件事情刻意提前爆發，也就會暴露陳金儒的問題。
那麼可能稍加提醒和推動，國家隊和體育總局勢必也會調查涉及陳金儒和嘉多寶的合作……
一旦安進雄和陳金儒有勾搭，也多半便會被牽連出來了。
而如果安進雄真有問題，許晨從隱秘處把這件事情抖出來，也算是幫助總局鏟除了內部的蛀蟲。
當然順帶的，也解決了自己這邊將要面對的麻煩。
……
許晨又盤算了一圈，心中大致有了操作路徑。
首先，還是需要側面印證一下，安進雄和陳金儒的那個合作……
他想了想，直接給程紅教練發了條信息︰
【程指導，還有個事情請教。
我這邊也還有其他的客戶，想要跟國家田徑隊總體談合作。
王老順和田徑隊的合作已經官宣了，我能否先問下合作的費用量級？
也好給到我這邊客戶做參考……】
【這個我還真不清楚，我跟李越主任說一聲，然後讓他直接聯系你吧！】
【好啊，多謝程指導！】
……
許晨起身晃蕩了一會兒，果然收到了李越主任的電話。
李越很是客氣，兩邊都寒暄了一番。
“許晨老師，你這邊是還有客戶可以介紹嗎？”
很明顯，他是以為許晨又給送“金主爸爸”來了，一副很興奮的模樣。
許晨︰“我們東晨廣告這邊，還有另外兩個客戶。
前兩天聊項目，他們也對國家隊的合作比較感興趣。
但他們都是中小企業，擔心費用太高，所以先托我私下問一問。”
李越笑了笑，開口道︰
“我們國家田徑隊的合作，要看具體的合作期限和權益來的。
按照兩年的合作簽約期，根據合作權益的不同，目前開放的費用大概是八百萬起，上限可能在一千六百萬……
當然了，是許晨老師這邊介紹的，具體權益和費用，都還是可以詳談。”
許晨想了想，試探性的說道︰
“這麼貴呀？我听嘉多寶那邊反饋，好像王老順和田徑隊的合作，費用還是很劃算的吧？”
這自然是在套話，也是許晨這次溝通的核心目的。
李越明顯沒有防備，直接回答道︰
“王老順的合作，不能拿來參考。
那個是嘉多寶的陳總，和我們安主任直接推動的合作。
安主任給安排了一個類似于‘民族品牌’的框架合作，所以費用只有不到兩百萬。
這個框架合作，也是安主任自己申請下來的，其他的品牌也是拿不到的……”
許晨︰“不到兩百萬？這確實是很低的報價了……
我記得前兩天看新聞稿，好像這個聯合推廣，一簽就簽了十年？”
李越︰“是啊，要不怎麼叫‘框架合作’呢……
要說我們安主任也是本事大，這種協議都敢直接簽。”
說後面一句話時，李越忍不住透出了一絲“陰陽怪氣”的意味。
許晨忍不住心中覺得好笑。
事情似乎已經明朗，這個合作里多半便是有問題的。
跟國家田徑隊長達十年的合作，居然不到兩百萬的費用，這站在純商業的維度上，也實在是太過不可思議了。
按照剛剛李越說的八百萬每兩年起步，那麼十年便是四千萬的費用標準，卻用不到兩百萬拿下，當真是過于劃算。
如果許晨沒記錯的話，前世的“王老順”商標延期，嘉多寶的老板，大概私下塞了兩三百萬的港幣過去，給到經手的廣藥總經理。
這也才用小幾百萬，就拿到了十年的商標延期……
相仿相照，皆是有跡可循。
許晨已經問到了想問的，便開口道︰
“好的，多謝李主任。
我這邊心里有數了，會先跟兩個客戶溝通一下。”
李越︰“好啊許晨老師，你這邊有動靜了跟我說！
我這邊也非常缺合作項目呢！”
……
掛掉了電話，許晨暗暗盤算。
綜合各種情況估計，安進雄和陳金儒這里，七八成是有問題的。
接下來的計劃，便是想辦法先挑破“王老順”的商標問題，讓這件事提前爆發。
然後再借由陳金儒被調查，想辦法推動體育總局對安進雄這個項目的關注……
但如何挑破“王老順”的事情，還需要琢磨琢磨，以及找找線索。
……
……
下午稍晚些，孫艾米發來了幾張照片。
是園區小倉庫簡易攝影棚的搭建情況，幾個燈光擺上，綠幕圍上，也還挺像那麼一回事。
孫艾米又發來信息︰
【還差兩個燈光，得明早才能到位。
剛剛稍微試了一下，基本上可以還原昨天冰哥拍攝現場的打光和氛圍。】
【好的，辛苦艾米老師！
我晚上還有個飯局，悅姐會帶你們吃飯的哈！】
【好的老板！悅姐剛剛已經找我們啦！】
……
傍晚時分，李銳開車載著許知泉，來到了金豐商務大廈的樓下。
許晨收到消息，便下樓上了車。
晚上有個飯局，是馮文江鎮長請客。
飯局便只有四個人，除了許知泉、馮文江，便是許晨和馮青青。
昨天下午，許知泉發信息給許晨，告知了這個飯局。
初識許晨還覺得過于奇怪，畢竟當初馮文江老想撮合馮青青和許晨來著。
許知泉昨天也沒細說，只說讓許晨“別瞎琢磨”、“放心”之類。
……
許晨上車坐進後排，便開口道︰
“爸，這飯局到底啥情況？為何非得叫上我？”
許知泉爽朗的笑了兩聲︰
“你馮叔叔喜歡你啊，就不能找你吃頓飯。”
許晨︰“……”
許知泉又笑呵呵說道︰
“放心吧，沒什麼彎彎繞的事情。
咱們鎮上，這一年經濟建設有很大成就，你馮叔也已經調到區里去了，說是副職，這算是高升！
他一直想請我吃飯吧，畢竟也要離開鎮上了。
馮叔知道你國慶也回來了，就說請我們父子一起吃頓飯……
因為剛好有你在，也就把他女兒順便叫上了。
你們是同齡人，在桌上自然隨意些……”
許晨點了點頭，卻還是有些意外，想不到馮鎮長這麼快就高升了。
但旋即也便想清了其中緣由……
鎮上的經濟建設，必然又跟許家的生意脫不了干系。
“晨鑫苗木”起來後，儼然已經是整個天城和周邊最大的苗木公司了，順便帶動了整個鎮上的苗木產業。
與此同時，借著先前謝冰冉的慶功宴和幾個場合，許知泉也刻意都把馮文江叫了來，讓他在市里面多露露臉……
馮文江可以從鎮上高升到區里做副職，自然對許知泉還是感激的。
何況兩人本來也就是相識多年的好兄弟，調走之前找許知泉吃飯，也算是合情合理。
許知泉又開口道︰
“晨鑫苗木能起來，馮鎮長還是給了很多支持。
後面他調到區里面，對咱家的苗木公司來說，也都是好事情。
比如北山聯村上，也會更安定一些……”
……
二十分鐘後，車子在城東的一個飯莊停下了。
許知泉和許晨父子走進去，便見到了迎出來的馮文江和馮青青。
許知泉和馮文江私底下關系就很好，也沒多少客套寒暄，摟著肩膀便朝里走去。
馮青青遠遠看到許晨，露出一抹拘謹︰
“許晨，好久不見！”
許晨熱情但也規矩的笑了笑︰“好久不見！”
兩人結伴朝里走去，馮青青又開口道︰
“我在電視上，看了謝冰冉的比賽呢……
她好厲害！”
許晨笑著道︰“那是天賦，沒辦法！”
 本章完